有剧透，慎不入慎入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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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江湖里，周星驰和徐克像极了东邪西毒，出手狠辣，气焰嚣张。合体发招是什么路数，我倒没那么期待。
只听说《伏妖》是《降魔》的续篇，预告里又有一句“段小姐”。我就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寻她了。
“远去的你漂泊，在白云外。”舒淇黑发白衣，一回眸，月光清淡。
西游的故事讲了几百年。解构戏说中，多了句“爱你一万年。”港片的黄金时期，《大话西游》纵穿大陆抵达东北，我坐在炕上看黑白电视，夕阳武士拥吻紫霞，瞧着孙悟空毛绒绒的背影，说他好像一条狗。
今天在电影院门口听一对中年夫妇嘀咕：“以前看不懂，现在听《一生所爱》就哭。”
天马行空和胡闹瞎扯的区别，就是那么点悲剧意识。笑酿成的泪，会一直流啊流。
《西游降魔篇》造了场新的梦，对死亡的血腥表达让人颤栗。大鱼生吞一家三口，猪头书生烧烤人肉，猴子一掌劈死女主角。诡谲残忍满目，最后的片刻温柔，是段小姐那句“一万年太久，就现在。”
魔性，佛性，人性。《降魔》周星驰后期的巅峰作品，意境远胜于《美人鱼》。
续篇里，他套用了相似的公式。三段冒险之旅，和压轴的爱情表白。
唐僧抱着白骨精，一样的夜色，一样的构图，一样的呢喃软语，跟当初和段小姐的死别如出一辙。
“你有没有爱上我？”白骨精气息奄奄。
“我的心里，再装不下第二个人了。”唐僧说罢，诵经超度，看她化作零星飘飞的荧光。
没有安慰，没有模棱两可。
段小姐说，女孩子闭上眼睛就是要你亲她啊。
白骨精孤独地闭上眼睛，楚楚无助。她知道无法再贪求。
全片最黑色的一幕，跟“他好像一条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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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口碑走低，讨伐声出于恶意、出于失望，此起彼伏。比如滥用特效的机器红孩儿，以及前紧后松的节奏。
还有，好几场戏的台词和嘴型对不上，明显在后期配音前又改了本子。
所以，白骨精的真正遗言成了迷。她的角色生命，从剧里到剧外都是狼狈的补丁。
周星驰，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某次采访问及林允的角色，她跟徐克都没讲太多，旁边的编剧周星驰沉默不语，在转椅上发愣，像在回顾一个棘手的难题。他跟唐僧一样，心里装不下第二个人，于是让段小姐成为影子般的女主，让白骨精成为女主的影子。
周星驰不善于处理复杂的爱情，也不屑编作。在他眼里，两情相悦，可以因为一顿烧鸡，一支彩虹棒棒糖，然后至死不渝。爱是天时人和的信仰，霎那心动，死磕到底。
“你有没有爱上我？”
然后，你能听到周星驰的叹息声。
对不起，我有我的执着，既然永别，就不再冒犯。
白骨精不是白晶晶，她软弱得不堪一击，她可以轻易放下恨意跪拜爱情。
除了消失，没有更好的去路。
白骨精是另一个紫霞。
可是，败给了段小姐。
她甚至连最后的表白都那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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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伏妖篇》的潜台词里，处处渗透“真”与“伪”的命题。
孙悟空和唐僧之间，模糊的敌友界限。
蜘蛛精，皮相不可方物，本相恶心可怖。
国王和法师这对智障组合，却是全片的最大BOSS。
到了白骨精这儿，是真情跟假意，本尊跟替身，记忆与现实的分别。
直至法师发大招，假的如来佛祖出现，真与伪的讨论达到顶峰。
危难之际，唐僧伸出金灿灿的佛手，降妖伏魔。
法师口中“随心随性”这四个字，是佛道入魔道的捷径。她所代表的，是道貌岸然的异端派，满口仁义慈爱，满脸超然物外，事实恰恰相反。
唐僧呆萌狡诈六根不净，却能原谅凶手孙悟空。度化比仇恨伟大，真诚比粉饰高贵。他用人性接近佛性。
百密一疏，白骨精在这个故事阵列中异军突起，她好动人。
她本意是杀唐僧，而唐僧也利用了她。
剧情刻意的模糊，让他们的关系很不明朗。爱也不是，不爱也不是。
于是段小姐替观众再问一次，你有没有精神出轨？
唐僧又确定了一次：没有。
怎奈何，《一生所爱》国语版已不再是段小姐的专利，它更像是白骨精的悲情写照。
“痛爱，让人悲哀，在世上，命运不能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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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歌三百首、收妖袋、沙僧虎头鱼原形，都在跟前作勾连，撩拨情怀。
虽然徐克的特效运用比周星驰粗放得多，虽然徐克的分镜头比周星驰更乖张，可还是周星驰的魂。
看周星驰，看的就是魂。故事的漏洞、表演的遗憾，都是扣分的死穴。对他，不忍下手。他把自己的脆弱、疑惑和单纯，都寄托在电影里。
港片盛事已是昨天。唐僧满嘴“扑街”，是仅存的粤语痕迹。二十多年，风云涌动，白发苍苍的星爷和徐老怪还在释放想象力。即便有朝一日，东邪西毒老矣，也能算作“老顽童”，任性。
或许周星驰也不知道，下一部电影，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他用《降魔》回答《大话》，用《伏妖》呼应《降魔》。
从一万年，到就现在，到我不爱。
本文作者 / 关熙潮
作家、编剧、主持人。美读常驻作者
已出版《此生若能牵手，谁愿颠沛流离》等。
责任编辑：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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