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吗旗下产品: 钓鱼吗

【钓客奇谭】第六章 老农

点击蓝字关注 ^  分享路亚资讯



第六章 老农


“叮咚……”哪怕是极小的一声,在这样的山洞里,也会余音不绝。而那个并不巨大的落水声,尽管司空见惯,却令人不寒而栗。我确定,那正是我刚才踢出去的小石块掉进水里发出的声音,它没有被任何东西挡住,而是直接坠入了需要很久才能抵达的空穴里。

我把头和拿着手电的那只手,一起朝向脚下方,让所有的光照集中在一起,看清楚之后,再轻轻往前挪动了几十厘米——距我现在停留的位置,最多不超过两米,便是一个断层,美好的斜坡在这里告一段落,下面漆黑一团,不知究竟有多深。刚才要是我没有停下而继续往前再走两步,手电光也洋洋得意地四处乱照的话,极有可能根本看不到眼前这个可怕的陷阱,我的下场会跟那块小石头一样,差别是绳子后面还拖着毫不知情的康小强——我断定如此突然的高空跌落他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来解开接口。

小强也用手电朝四周搜寻,他希望能找一块稍微宽一点的地方,以便落脚。我们不能一直像这样,蝙蝠似的贴在地上。不一会,他就示意我朝左上方,一块突出的岩面那边移过去。我顺着他的方向,把手电举着,缓缓跟着往那边挪动,那里有一块大约乒乓台大小一块缓坡,正好够我俩暂作修整。坐定之后,觉得安全暂时无虞,我们把背包卸下来,再仔细观察洞里的情况。几束光柱一起往下面照去,大约往下还有三十米,一片非常光滑、镜子一般的水面,在灯光照射下,反射出黯淡的铁青色的光。水面约足球场大小,根据洞内周边转折不平的曲线,呈不规则椭圆形。从我们现在所处位置,再往下几乎都是垂直洞壁,那几十米之下的水面,如果不是想要以身相许的话,无论如何也抵达不了。

尽管我们判断老鬼一定已经来过这里,并且安全返回,还去了另外一处小溪边滋润地钓了个鱼,但还是忍不住用手电把四周大致扫了一遍,看看会不会有他的背包或者鱼竿什么的。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所有会让我们产生担忧的物品,均未被发现。这个深山洞里的水潭,安静柔顺得像一个年轻的处女,羞答答静悄悄,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这里应该不会有通往别处的路了。体力恢复一些之后,我和小强沿着边上转了转,好多地方完全无法通行,但也有的地方比较平坦,甚至可以摆一张桌子坐下来。这是一个封闭的,完全独立的空间。假如姓陆的给的信息是真的,那么,这下面就是作钓水域,那个什么怪鱼,应该就在这片水里。

但老鬼去了哪里呢?

洞里空气还算好,不会让人感觉憋闷,但电池不能维持太久,备用电池也只带有一组,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决定今天先返回山崖之上修整一下,再看下一步怎么办。

“要不,明天咱俩下去车里,把鱼竿拿上来,试试看这水里究竟有没有那传说中的怪鱼......”小强这会儿知道老鬼并未在此出事,似乎又来了精神,“这看上去也不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工作,我们有深水钓组,有足够长的线,有大小通杀的打窝料和特效小药。只要它还没成精,不相信钓不到。”

“你真就觉得老鬼没事了?”我冷冷的

“起初不是你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他安全出去了吗?”

“难道没可能是头一趟下来没事,出去之后钓了条鱼太得意忘形,第二次又进来履行他的使命,结果,没能出去......”

“那这......还真是呢......”他赶紧又用手电四边照了一通,还是一无所获。

“别找了,我还是觉得,他一定出去了,不会在这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出去吧,再好好想想,休息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不走,回去天就快黑了。”我说着便站起来,扯了他一下,背上包率先出发。

返回出去的路程轻松了许多,有一段我还哼起了一首小曲,不知不觉就出了洞口回到山顶。

大石堆这个地方似乎特别招风,因为没有树木遮挡,又雄踞于山顶,那风吹过来,发出一浪一浪的呼啸,如同在厦门鼓浪屿日光岩上直面海风一般。

“你可不会想要就在这里安营吧?”小强见我站在一块石头上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忍不住问道。

“你先检查一下老鬼车里,看看还剩下多少油。我想看看下面这大坑,老鬼是怎么下到那底下去的,好几百米呢。难道他一直没透露,自己居然还是攀岩能手......”我看了看,如果说这大坑陡壁上没有一处隐秘小道的话,那么只能从大勺子最开阔一面稍微倾斜的扇面处下去,但那距离太远,而且全部覆盖着茂密的松树,开车肯定是不行,步行的话,没个三五七天的,怕是想都别想。就那,还得先祈祷一下,可一定不能迷失在林里。

 

“这家伙油箱里还有一半油,不会是弹尽粮绝才弃的车。”小强重新将老鬼那从不加锁的摩托车油箱盖给盖上,拍了拍手望着我道:“怎么说,天快黑了,在哪里扎营?要不,我们回到车子那边吧,那儿好歹还有一户人家。”

“好,先下去再说。”我也不想在这个地方过夜,反正离下面停车之处也不远,说不定,晚上还可以找当地人聊聊天。

进入林子中,跟外面山巅的感觉就很不一样。四周立即黑暗下来,那种光明就在头顶不远的感觉也没有了,加上有风,感觉甚是阴森。尤其当经过那片废弃小村,怎么都觉得有一股不祥之感。

“山里天黑得太早。”小强嘴里嘀咕道。

“哪有我们这样的钓鱼人,不在水边,却跑来这深山密林,旁边还有一栋栋棺材架子似的破木屋......”

“去去去,你嘴怎么那么乌......”他忽然闭上嘴,停了一下,“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有呀,风声,还有你的话语声。”

“我说真的呢!”他停下来,站在那里。不远之处,就是我们看到过那幢断了大梁,但相对保存完好的土楼。

我也停下来,“有什么声音?”

“刚才真有,就好像小孩儿发出的笑声......”他说着,忽然脸上便露出恐惧之情。这一次,我也听到了,就在那树梢被风吹得一浪一浪的沙沙声中,果然似乎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分不出男女,声音尖尖的轻声笑着。

“千万别跑......”我跟小强贴身站着,轻轻解开腰上别的砍刀袋扣。

“为啥不能跑?”他奇怪的问我。

“山魈、魑魅,都是攻击人背后的,你一跑便给了它们机会。一旦被穷追不舍,你又心胆俱裂,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你怎么知道是那些东西?”他还是不信。

我拉了他一下,慢慢向前走。

“别再回头,继续走......水里的东西你比我熟,可这山里的,就没我了解的多了。”我故意轻声笑了笑,让他不那么紧张。跟他一边走,一边轻声交谈着,不知不觉,便离开了那荒村之处,进入到树木更加茂密,但却有一条直道的废弃道路上。两边有墙一般的大树,感觉上要比稀稀疏疏、影影绰绰的地方更有安全感,我们的脚步也不由走得更快。

“千万别跑起来。”我拉了他一下。走着走着,这家伙忍不住又想往前冲。

“我是觉得,万一、不是你说的山魈和那啥的呢?”

“我也没说就是。”我咳了一声,眼看离那废村子已经很远了,才长长松了口气,“以前有一次你不在,我跟老谢到老钧州去钓鱼,正好也在一个移民搬迁的村子,遇到过怪事......”

“得得,现在别说,这个事回去找机会,边喝酒边讲。”小强赶紧叫停。

你不是不喝酒?其实,也没那么可怕......那地方,我们碰到一种鸟,居然能发出人的怪笑,结果......”我转头看了一下,不见有什么东西跟来。

“结果怎样啊?”他倒是催起我来。

“你不是不想听?”

“又觉得没啥了......”

“哦,那我就讲......结果就是,当地一个钓友,姓方的,拿出他们打猎常用的长铳子,对着那古怪发笑的草笼子里就是一枪......你猜怎么着?”

“不知道。”

“射中一只雉鸡,又肥又大。”

“雉鸡会发出小孩般的笑声?你胡吹的吧。”

“你没听过,就是像。鹦鹉还会学人说话,雉鸡为什么不能咯咯咯的笑。”

“你他妈又不早说,还搞这么神秘,害我刚刚差点被吓死。”他站住不走,弯了弯腰,又抬起胳膊,往左右两边分别伸展两下,“要不,咱回去把那鸟给收拾了,晚上烤着吃?”

“刚才那东西?我可没说那是鸟......”

“又不是啦?”

“那绝不是。”我肯定的道。

“那到底是什么动物?”小强显得不耐烦起来。

“继续走吧,我慢慢告诉你。”不远处,已经能够看到上来时经过的第一幢土楼了,那里应该比较安全,至少有一户人家。“那肯定不是鸟,也不是山魈......”

“那究竟......算了,还是不说吧。”他有些泄气。

“这东西还是不说为好,越说越找上你。”

 

走到我们自己的车跟前,瞬时便感觉百毒不侵,胆气儿也壮起来。这现代化玩意儿钢筋铁骨,双眼囧囧,不惧黑暗,风雨不侵,雷劈不动,若有不对,发动轰鸣撒腿就跑远比兔子还快。若是荒郊野外,只要坐进车里,通常便感觉自信心爆棚,就跟开了一辆坦克似的。

“晚上怎么还不亮灯?”我看了看那土楼。

“说不定那房子根本就没人住。”小强也朝那房子打量了一眼。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那有个人!”

“有人什么稀奇,你不会现在连人也怕。”我一下子拍掉他的手。

我也朝那土楼望去,虽然不甚明了,但依然见到门廊前白影一闪,一个身影飞快消失在门前那道木栏杆后面。

“过去看看......好像还是个女的。”小强道似乎想挽回刚才的失态

那身影虽然一闪而逝,但很明显,那轻灵的姿态不会是一个男人,更不会是一个老人,应该是个体态娟秀的年轻女人。

我把包取下来放进车子后备箱,但腰上的砍刀却没卸。小强见状,也跟我一样保持着警戒。我俩走到那木楼跟前,举起手电前后左右搜索了一番,也没见有人活动的样子。而那房里依然黑洞洞的,一片安静。

再次回到车边,我说:“今晚就在车上过夜吧。”爬了一天山洞也确有些疲倦,不想再折腾,加之那山路也实在坡陡弯急,连夜赶路怕是也不安全。

小强开始在周边地上捡拾干柴,将它们码成一堆,然后在离车子不远处升起了火。随着营火点燃,冒出浓浓白烟,两个人在火光下被照得红彤彤的,听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不安的感觉便再也没有了。

我去将车顶天窗打开,往上面安装好自己定制的防蚊防虫钢丝纱网,这能令我们晚上既通风又安全。然后随便吃了点干粮,给自己灌了几口黄标老江津,小强不爱喝酒,我只得自斟自饮。椅子放倒正好两个躺位,我们分别躺下,将车门敞开着,对着营火休息。今天那山洞里一趟,搞得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现在身上到处又酸又胀,估计明天一早,肌肉就会开始肿痛起来。我将点火开关扭至待行状态,打开CD,放歌听了一阵,感觉没什么共鸣,又给关上了。

“强哥,我说,这是你最憋火的一趟钓行了吧?”躺在椅子上,我故意逗他。

“钓行?你觉得这也算是钓行?”他点上一支烟,感觉很不屑。“真正来走这趟钓行的人,还不知在哪里呢......”

“今儿也算是个好的开始,起码,还没发现最坏的情况。”

“是啊,但愿这家伙没啥事。你说,他究竟会跑哪儿去了呢......”

只要提起老鬼,此刻我等定是一头雾水。

没一个解释说得通,没一个证据站得住脚,如果非要去分析,所有的线索都自相矛盾,不堪一诘。

“小强,你说,要是老鬼这面大旗倒了,会怎样?”

“会怎样?对你能有啥影响,你该钓鱼钓鱼,该做生意做生意,你那手艺独门独路,童叟无欺,谁也奈何不了,也抢不走你的。”

“我不是说业务上的事。”

“那还有啥呢?离了他一斤半,地球便不转了?”

“也是,这个世界没了谁,都一样。人们很快会淡忘曾经风靡一时的人物,没了老鬼,还会有老狼,有老妖......”

“反正我只是将他当做标杆来看待的,他在钓鱼这件事上,的确很难被超越。”说起老鬼的钓技,小强的语气立即变得又谦逊、又温和。

“对,所以你有望成为他那样的人,而我不行。”

“你不佩服他的钓技吗?”

“你知道,我对钓技没什么追求,对钓鱼这件事,只求能轻松愉快的享受作钓之乐,便心满意足矣。”

“那你对老鬼究竟怎么看?”他颇感好奇。

“他是我的偶像。偶像就是自己永远不能达到和超越的对象,如果人人都能达到那样的高度,还何来顶礼膜拜。我从来也不会觊觎达到老鬼的高度,对他身上的光环,我通常都是仰视,但并不羡慕,因为那并非我所追求的。”

“崇拜却又不想和他一样......可真是搞不懂你。”

是啊,有时候,我连自己也不太搞得懂自己呢,我心想。

“对了,明天咱怎么办呢?又从哪条线索去找?”小强问。

“你还是想回洞子里去试试?”我问道。

“也不是,你要知道,挑战一种未知的鱼,对我可是很有吸引力的。但当然还是以寻找老鬼为主。这个你看吧,若是有别的途径再尝试一下,就先去办正经事,钓鱼并非这趟来的主要目的。而且,这个时候放下那家伙去钓鱼,心里也会过意不去,会觉得自己没尽到最大努力。”

“好的,我想也应该是这样......要不,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下到坑底,毕竟他是在下面钓过鱼的,这点我可以肯定。可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呢?看上去,那个大坑可不容易下去,而他依然下去了,说明并不是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

“你是说,那下面一定有什么名堂?”

“这是肯定的,说不定,他现在都还在那下面。不过是我们还不知道的原因才导致他暂时不能离开。”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相信,他是有这个较真劲儿的,假如那鱼真的是在大坑底而不是上面这个洞里,他要一直钓到它不可,可能十天半月不出来也完全有可能!”小强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到老鬼就在下面钓鱼一样,“但他又是怎样下去的呢......”

“总会找到路......”我说。

 

那幢楼里亮起一盏灯光的时候,我都快要迷糊着了。

小强那位置正对着营火,营火后面,远处便是那幢楼。他可能是想关上车门也准备休息了,探身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屋子里的灯光。那道光并没有受到熊熊营火影响,清楚地传递过来,直达他眼里的视网膜中心。

“哎哟”了一声,似乎撞到哪里。接着,我便清醒了。

“怎么啦?”我伸手摸了一下,那长砍刀就在靠脚的地方。

“你看,那屋里有灯......”他侧了一下身子,好方便让我看。

“现在几点......”我举了一下手,看到手表上显示不过才晚上九点半左右,“这家人这么晚才回来,可惜不能去跟他们交谈了。”

“呃,我想的是,人家恐怕不这么觉得......”他坐直身子,甚至从车上骨碌一下跳了下去,“有人出来了。”

果然,那木楼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站在门廊上远远冲着这边看了看,便走下楼梯,径直朝我们走来。

来人身材不高,头上似乎顶着一堆磨盘一样的东西,显得头重脚轻,又佝偻着身子,走路时一顿一顿的,仿佛身后牵着一头不听话的小牛。此人双眼似可夜视一样,发出两粒亮闪闪的光——不知平常人的瞳孔在这种火光下会不会也这样,我没有求证过。走到营火跟前,那人便停了下来,是一个六七十岁,满脸皱纹头上裹着蓝色头巾的土家族老人。我也跳下车,从车头绕到前面去。只见这位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眼窝很深,从里面探出的眼神犹如两道射灯,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俩。他的双手五指张开,好像一把篾条编成的耙子,双臂略微向内弯曲着垂在身侧。

“你们干啥子来的?”他开始发话,语音是本地腔调。

“老大爷,我们是钓鱼的,正好经过这里,露营一晚。”康小强用比平常高一分贝的声音对老爷子道,似乎担心对方听不清楚。

“钓鱼?”老人脸上露出惊异之色,“到这山上来钓什么鱼?”

“哦,是这样,老大爷,”我接过小强的话,对他解释:“我们有个朋友约了一起过来钓鱼,他一个星期前就来了,说这边山洞里有什么鱼,叫我们也来钓,可是我们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这里,发现......”我摊开手掌,举起胳膊左右移动了一下,“您看,这怎么像能钓到鱼的地方。不过天色已晚,就想先住下,明天再找找看,有没有他说的可以钓鱼之处。”

“他肯定搞错了,搞错了......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打猎的呢。”老人的脸色显得温和了一些。

“那您一星期前看到有人上来过吗?骑摩托车的......”小强忍不住抢着问。

“骑车上来的......那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常常都住在这里。”

“老大爷,您是做什么的呢?”我忽然问道。

“我......”他顿了一下,“我就是种地的。”

“可这山上也没有地可种了啊,不是都搬下面去了吗?”我接着问。

“我在屋后他们搬走后留下的空地,给自己开了两亩玉米地,经常上来看看,这里除了我,也没别家人还上来了,所以,那地也算是我的。”他边说边转过身,朝那幢房子背后黑黢黢的地方指了指,也不知是指向何处,总之,他所指那个方向的黑暗中有他的两亩地。

“对了,老大爷,这里,你们这个地方,叫什么地名儿?我看看我们找对地址了没有,是不是走岔了。”我又问。

“这里呀,这里叫上岩边。”

“那尖顶观是不是就在上面?”小强忽然又冒出一句。

“尖顶观?你们找尖顶观?你们不是来钓鱼的么?”老人诧异的问。

“呵呵,”我只好笑了笑,捏了捏鼻子,“我们那朋友给的地址,就是让我们到尖顶观来找他。”

小强似乎意识到什么,也不插话了,给那老农递了一根烟,帮他点着,然后拖了一根棍子去拨那火。他翻了一下,那火势重新旺了起来。那老农的满脸褶子,也如同深浅不一的树皮,被清晰地展露出来。

“你们想去尖顶观......”老农若有所思的望着我,露出一副奇怪的笑容,“那地方去不得,最好是不要去。”

“为什么呢?”我不紧不慢的问。

“政府早就公布过,上面有地质风险,那个地方早没人了。”他使劲吸了一口烟,嘴唇一砸一砸的。

“有地质风险?”我和小强面面相觑。

“你看,这山上哪还有人呐。”老爷子瘪着嘴,似乎有些不甘心不情愿。“再干两年,我也干不动了,不上来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做庄稼,都说种地不挣钱,不愿干......我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不愿干农活,都要去镇上住着,每天做些啥?还不是这家说说,那家说说,没意思。我女儿家在白杨坝,儿子走得更远。老伴也在女儿家住着,不上来了......要不是这里还有一片玉米,年年都能有些收成,我也懒得做了,上来一次住上几天,有时还种点别的......”

 

老农忽然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一个劲说起来。我怕他越扯越远,赶紧打断他:“您说那地质风险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吗?”

“那我就不懂了......”老农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那些事儿,也是听乡里头干部们说的。”

“这事儿很久了吗?”我跟着又问。

“好多年了......”老人家把那“好”字拖得长长的,使我有点猜不准他所说那时间跨越的尺度,但有个预感,那绝非最近几年的事。

“这上面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对吗?”我换了个方式,带着一副巴结的微笑继续跟老人家打探道。忽然感到山顶上的夜还真有些凉,不禁往火堆边上靠了靠,搓了搓手。

“当然发生过......山顶洞里的水直通五子冥河,很深很深,那时我们都还年轻,突然就传起来,说因为地下水位在不断上来,这山要垮了,从县里到镇上到乡上,一级级传文件,叫全部都得搬......我们这以前叫下岩边,那之后才改称上岩边,可能是因为上面没有了,这里才叫了这名儿......不过,也快要没了......好多人也跟着搬走了,都害怕......”

“害怕什么?就是地质灾害吗?”我对这事儿,莫名地很感兴趣。

“那就不知道了,当年都在传闻,说是那样的事情从没出现过,反正是从那儿就不让人再上去......”老农说得兴起,脸上也活跃起来,眼睛珠子没有了最初那种直往外透的精光,变得有些浑浊,有些迷茫。他又接过一支康小强递给他的香烟,俯下头去点了,然后抽一口,咧开嘴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像刚吃完巧克力涂满黄褐色污垢并有些尖利的牙齿。

“现在、那为什么现在没有人管......”小强惊奇地道,可能他觉得既然这么危险的地方,为啥现在反而没人拦着,就可以随便去了呢。

“上面啥都没有......四十多年了,啥都没发生,所以,也没人管了。不过谁还会去那上面呢,全荒了,要是我搬走之后,这地方就没人了......”

看来,四十多年前,上面——也就是他们自称为尖顶观的村子,因为地质灾害的原因,或者还有什么连老农也弄不清楚的事故,被宣布为危险区域,随后据官方要求,由政府部门通过正规渠道下发通知,让这个地方的人向外搬迁,于是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

“要不你们到屋里头去坐......晚上就住我家里吧。”他跟忽然想起来似的。

“不用了,谢谢!”小强赶紧接过去道:“我们、习惯了......四处钓鱼在外面习惯了,车上睡帐篷里睡,方便得很。”

“是的,就不打搅了。”我也说,“能跟您这样聊聊就非常感谢了。”

随即又不失时机抓住前面的话题,一副期待的样子问道:“那上面,应该是有什么古迹吧?”

老农见我对他唠叨的话题感兴趣,似乎也不忍停下,继续说道:“从前上面还有大石头建筑,现在都垮了,都不存在了......”

“就没什么值得看的地方?”小强故意装腔作势道。

“嘿嘿嘿,都是树,有啥看的......去家里住吧。”他说着说着又发出邀请。

“不用了,老人家,我们也习惯这样......对了,我想向您打听一下,尖顶观下面那个大坑,可有道路能够下去?”

“你们是想去那下面钓鱼吗?那倒是有一条河,但还没听说什么人跑那下面去钓鱼。路嘛,倒是也有,不过可不好走呢......”

“能下去就行!不好走没关系。”小强立马来了精神。

    那老农说,尖顶观崖下那仿佛绝情谷一样的大深沟底,是一条渗流泉,当地人称为龙桥河。“这条河原来是没有的,后来不知啥时候来了山泉,才汇流而成河,从山上总能看到河里有水,可从来没见到河水流出来过......”

“莫非是流到地下去了?”小强插嘴道。

“那就不晓得了......”

“从哪里可以下去呢?”我直截了当地问。

“就从龙桥嘛。龙桥河龙桥河,就是从龙桥而得名的嘛。”

“龙桥?哪儿有坐龙桥?”小强一脸迷惑。

“您是说,我们上山过来路上经过那地方?”我琢磨着,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名字......还没到林场之前,马路边有一处两三户人家的小村——其实那里恐怕连村都算不上,但我实在不知比其更小一级的行政建制该如何称呼——其中一面土墙上刷着大大的两个字,好像就是“龙桥”。当时心里还有点犯嘀咕,以为那是一副司空见惯的广告,可印象中除了长虹电器和希望饲料经常这么大手笔,龙桥这个品牌可还陌生得紧。当然,现在像中国移动中国电信,甚至连马云的淘宝都将宣传工作深入到了基层,许多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最醒目的墙面上,都刷上了振奋人心的宣传语,不过,这龙桥是个什么来头,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原来,不过就是当地的地名。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自新浪读书频道亚洲好书榜


分享到:

24小时热门文章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