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核辐射更可怕的，是日本小城无法愈合的经济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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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宅海外丨熨斗儿 发自北京

编辑丨十一侠

上世纪90年代初，日本泡沫经济破裂，造成至今都难以愈合的经济创伤，东京、大阪繁华表象的背后，是一座座荒芜的小城，一个个被日本人遗忘的家乡。

东京新宿

两天前，有朋友咨询我去日本旅行，我问他想去哪里？他傲娇道：“大城市人多没意思，不去！我就喜欢小地方，逛逛街啊，吃吃饭啦，转转小店什么的。”

我说可以，但是你去小地方，就要做好白天店铺不开门，搞不好要在超市吃盒饭的准备。

朋友一惊，弱弱地问道：“日本地方那么小，人口又那么多，怎么会没有人呢？”

别说，这句看似没毛病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小地方不是一般的没人

还记得2008年底上映，冯小刚执导，葛优舒淇主演的《非诚勿扰》么？当时北海道绚丽风光和几乎没人的那种乡村恬静状态，吸引了无数国人前往旅行。

葛优、舒淇两人下车的北浜站，位于北海道道东网走市，算是日本人口最少的地区之一。

当时就有好多人怀疑：北海道真的是没人么？

答：真的没人……

不仅仅是北海道，除了日本的一些主要城市，基本上绝大部分的小城市、城镇，都处于几乎街上看不到人的状态，更不要提农村。

没人，店家自然就不开门，白天犹如一座死城，商户紧闭大门，商店街门可罗雀，而且2040岁之间的青壮年在街上并不多见，电车上基本是上学的孩子和中老年人。

四国岛高松市琴平町，属于知名旅游区，但中午1点，商店街依然毫无生气。

北海道道南室兰市，属于典型的北海道小城。

如果拿中日美三国来做比较的话，美国地广人稀，许多地方人少也在情理之中；中国人口众多，所以人再少的地方在外国人看来也不少；只有日本，这个人口密度全世界最高的国家之一，几乎在80%的国土面积上都看不到人，的确有些古怪。

日本人都去哪儿了？

据最新统计，日本总人口大约在1亿2700万。结合他们的国土面积，每平方公里338人，密度高居世界第二。

东京街头，也只有东京，早上上班时会满街都是人。

只是一个东京都，人口就高达3700万，集中了全日本近三分之一的人口。其实日本年轻人和中国的年轻人一样，考大学都要考名校，最好是学成毕业后就留在大都市打拼，毕竟大城市能带来更多的就业选择和薪资回报。

在90年代初的经济泡沫破裂之前，日本无论大都市或小城镇，工业、商业都一派欣欣向荣，但是在国际资本赚得盆满钵满撤离后，日本的房地产巨舰一夜之间倾覆，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经济反应，直接一波流将日本带入“平成大萧条”时期。

西日本最大都市大阪夜景。

日本东北最大城市仙台，站前的商店街晚上还算有几个人

大都市的企业只有一少部分能够堪堪维持，更多建立在中小城市及偏远地区的企业因为债务、欠款及成本问题纷纷倒闭，破产者不计其数。有的为了躲债不牵连家庭，独自远走他乡杳无音信，而更多投资房地产的欠债者为了生存下去，只得来到大都市找份工作糊口。据说在当时，还能够维持基本运转的，也只有京都、横滨、大阪几座超大型城市。

神户人不算少，神户和大阪很近，两座城市间相互往来看起来人很多。

全日本知名的旅游景点人也会多点，如道后温泉，但也是借着地处松山市内的光。

现在，日本的关西（大阪-京都-神户）、中部（名古屋）、关东（东京都、横滨）三大都市圈，占据了日本一半以上的人口，而这三大都市圈的面积连日本国土面积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

由此可见，日本城市与乡村的人口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堺市，大阪的卫星城，早上除了匆忙赶往大阪市内上班的人，也冷清异常。

富士山下小城沼津，我闯入的第一座日本空城。

城市与乡村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在东京、大阪这些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饿了，随便走进街边一家馆子，就能一饱口福，再不济也有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每天入夜后，人流纷纷涌入各大商圈、商店街，一间间小居酒屋里人声鼎沸。

大阪新世界，日本关西少有的彻夜喧嚣所在地。

京都二条城，京都无论什么时候都满街是人，但大部分都是游人。

而在我行走过的诸多日本小城中，许多店家会刻意将每天的营业时间改为下午4:00-晚上10:00，也只有在一天中的这个时段，城市才会有一些活力。

至于日间的吃饭和购物，在一些小城更是难上加难，如果没有松屋、吉野家这些全国连锁的快餐店，想要在下午之前找到吃的，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去超市里面购买盒饭速食。不然就只有一条街挨着一条街地逛，也说不准会有那么一两家开门的。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四国岛爱媛县的大洲市。这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别名“伊予的小京都”，是知名的历史文化重镇。在1991年的日剧《东京爱情故事》中，大洲古城曾作为男主角的老家在最后一集亮相。当时的画面里，街上人头攒动，一派繁忙景象。当时，泡沫经济已达顶峰，但尚未破裂。

1991年《东京爱情故事》剧照，四国岛爱媛县大洲市

2016年，同一角度，大洲古城实景，连游客都没有。

而在我2016年前往大洲市时，整座古城似乎只有我们几个外来人存在，开门的商铺五根指头能数过来，街面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粗略翻了一下大洲市志，在1990年，全市人口虽然不多，也有将近6万人口；但到了2015年，人口就逐步减少到了45000多人，而且这还是在25年间经历了两次行政合并，纳入了新的管辖区域后的人口总数。

大洲的商业及旅游观光业正在消亡

经济复苏后依然无任何好转

记得两三年前，一座位于北海道道央的小城市-歌志内市，因为日益减少的人口而不得已在全国范围内招募市民入住。而经历了两三年的招募，歌志内市的人口反而由4700多人降到了3500多人。日本小城的人口困境可见一斑。

四国岛丸龟市，已算交通便利的工业及运输重镇，下午3点的商店街。

严格来说，日本经济目前也只是刚刚走出“平成大萧条”，尚属于恢复期，但恢复的也只是那些残存下来的大型企业，早已消亡的各地小微企业想要起死回生几无可能。

三重县松阪市，拍摄于下午5点

缺少了地区企业的招募，年轻人就只能前往比家乡更大的地区寻求发展。而且日本家庭虽然保留了东方的礼仪和长幼尊卑，却多采用更加西化的教育方式，孩子一旦上了大学，就等于自动断掉了家中的经济支持，必须学会独立。这也使得日本的年轻人更早接过了养活自己的任务，务实的他们为了使自己生活得更好，也只能前往大城市去打拼，从此忘掉家乡的冷寂与衰败。

和歌山县新宫市，下午5点，商店街依然紧闭。

反观中部最大城市名古屋，晚上10:30，依然人声鼎沸。

跟旅行团去日本旅行过的人们总会认为日本是繁华且发达的，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东京、大阪的钢筋水泥森林，看到的是京都、富士山一年四季如织的游客。然而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衣下，其实隐藏着一具满是疮痍的疲惫之躯。

一座座“空无一人”的小城，一家家大门紧闭的商铺，仿佛都在哭诉着泡沫经济破裂后这30年间所带来的无法愈合之伤痛。如今的日本经济，依然脆弱且缺乏动力，想要恢复至上世纪80年代的高速发展，恐怕还需要下一个30年。东京那些彻夜亮灯的写字楼里，依然会隐藏着许多背井离乡、苦苦挣扎的奋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