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吗旗下产品: 钓鱼吗

孙洪宪:我给许世友当秘书(二)

东方红 2017-04-03

许世友是个闲不住的人,坚持锻炼让他保持了旺盛的革命斗志。他有一套独到的“收支平衡”理论,并且按照这套理论来安排自己的生活。按这套理论,“收”就是从外界吸收热量,“支”就是通过运动散发热量。
“收支相当,身体健康”、“收大于支会胀气,支大于收会亏虚”、“现在生活好了,营养足,主要防止收大于支,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大运动量。”许世友经常向身边的工作人员不厌其烦地推广他的理论。其实,为了保持他的所谓“收支平衡”,许世友除了开会、看文件,他的主要运动就是散步。而许世友的一天,正常情况下是这样度过的:
  许世友睡得早起得也早,每天起床后,进行简单的洗漱。他从来不用香皂、洗面奶之类的东西,偶尔女儿买回来,也会被他斥之为“资产阶级那一套”而弃之不用。坚硬的胡须是每天要刮的,他刮胡子倒是蛮认真的,洗漱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去对付那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洗漱之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散步,在别墅的院子里溜达至少半个小时,然后回来吃早餐。他对早餐的要求既特别又简单,什么面包、蛋糕、牛奶之类,他是绝不沾边的,只需两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小咸菜,他就会吃得津津有味、心满意足。
  早餐过后,许世友如果不出去开会,就在家看文件。许世友上午看文件一般不超过两个小时,大概10点多钟,由工作人员陪着继续散步。这时候,工作人员就会向他介绍外面新近发生的事情,这是许世友在会议和文件之外了解外面社会的又一窗口。他一般都是只听不插话,偶尔被他听出添油加醋的破绽,他就会嘲笑你是“路透社”的记者,只会道听途说。遇到高兴时,他也会讲一讲他的从军史。比如,他在鄂豫皖根据地曾五次当敢死队长七次挂彩:他当师长时还跟白军拼大刀;长征途中受张国焘路线的影响,他曾三过草地:在延安“红大”遭关押,毛泽东两次解救;解放战争时期。他曾消灭胶东最大的汉奸赵保原,并割头示众,等等。孙洪宪就是在一次次的陪同散步中了解了将军曾经的辉煌及坎坷。
“这时候,许司令的心情会特别好,我们工作人员如果把一些平时不好张口的想法或请求提出来,一般是会得到痛快的‘恩准’的。”谈及此,孙洪宪也不无得意。
  许世友的午餐晚餐也不复杂,他最反对大盘子大碗、大鱼大肉。“吃饱就行了,吃多了就是浪费”是他的口头禅。一般情况下,摆到桌子上的就是两荤两素,全是小碟。荤菜是他打猎所获猎物或自己家养的猪鸡之类,两素必有一样是辣椒,且越辣越好,其他无所谓,也多为自家所种。许世友吃饭的速度就像在打歼灭战,非常迅速,如果是外出,他放下饭碗就直奔汽车而去,司机的动作稍微缓慢,往往是吃不饱的。
  许世友没有午睡的习惯,如果下午没有重要公务,午饭后他就会乘车郊游或打猎。工作人员要随时准备跟随他外出,也不敢午睡。许世友有时会在中午突然到工作人员房间“侦查”情况,若人员整装待命,他就不声不响地退出,若发现有人午睡,他就会连讽带刺地挖苦一顿。孙洪宪刚到留园7号时不了解这一情况,有一天中午,他躺在床上不知不觉迷糊着了,恰巧被到房间“侦查”的许司令发现。“好你个孙胖子,妈巴子的大白天睡觉想好事,想要接班人啊?可惜啊你老婆不在这里。”这一顿数落,让孙洪宪至今想来都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那以后,孙洪宪再也没有疏忽大意过一次。
  晚饭后,许世友会散步一个小时,然后或看书、或下棋、或看看电影,十点钟以前便休息了。
  尽管传说中许世友的武功神乎其神,在孙洪宪的印象中,许司令练武的次数并不多。“许司令的床头放着两件兵器:一件是大刀,是那种东洋指挥刀,是他缴获的战利品;另外一件是一条磨得油光锃亮、五尺来长的柞木棍。”孙洪宪对这种布置记忆犹新。“胖子,没有武功的人抓人,只能扯破衣服,我要是抓住一个人,能连衣服带肉抓下一大块来”,许世友每次这样说时,孙洪宪总是笑笑不语。
  有一天中午,许世友突然兴起,召集全体工作人员到二楼平台集合,他要求每人手握一根一把来粗、五尺来长的竹棍,列队两边站好,他自己运一口气手持那根柞木棍舞动起来。“只见他随步出棍,棍飞步舞,棍飞刚劲有力,步舞敏捷轻盈,一招一式极其规范扎实。他越舞越快,或抡,或打,或挑,或捅,或劈,或扫,或挡,或架,一根棍子在他手中舞得呼呼有声,缓时有力拔千钧之势,疾时则有水泼不进之态。那阵势,你根本感觉不到舞棍者竟然是一位古稀的老人。”孙洪宪讲起当时的情景,仍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好!好!”大家看得眼花缭乱,情不自禁击掌叫好。“这算什么?就值得你们大呼小叫的。”许世友停棍收势,气定神闲,“年轻的时候,碗口粗的树我一口气能捋断好几棵;十二个铜子摞起来,我一刀下去能劈成二十四片;一丈多高的房子,我一跃而上片瓦不碎。”得意之时,许世友的话匣子也就很夸张地随意打开了。
“听说首长能刀枪不入,能不能表演一下?”一个胆子大的警卫战士兴奋地发问。
“刀枪不入?那是胡扯!我也是凡体肉身,哪能刀枪不入?不过作战时,你越不怕死,就越不容易被枪子儿打中,你越贪生怕死,畏畏缩缩,枪子儿就会专往你身上钻。什么刀枪不入,扯淡,我身上还留着敌人的枪眼和刀伤呢。”一边说,许世友一边撩起上衣向大家展示身上斑斑点点的战场留念。
“那一天,我们还真是开了眼界,许司令表演完棍术。又为我们表演了一套精湛的少林拳。”进入留园七号这么长时间,孙洪宪第一次领略了许世友的“武侠”风采。“尽管他向大家展示这种风采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几年下来,大家还是从许司令身上都学到了几手。”

  战争结束了,很难再闻到战火硝烟的味道,打猎也就成了许世友延续战争情结的一种最好寄托

  许世友酷爱打猎是很有名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猎物美味的钟爱,更主要的还是当战争结束以后,一生为革命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的他对于枪声有着很强的迷恋情结。许世友出门打猎也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军人作风,比如,一旦进入“阵地”,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都必须准备就绪,包括地形的选择、枪械的完善、诱饵的准备等等。
  许世友也曾尝试着钓鱼,但只要几分钟没有鱼儿咬钩,他就不耐烦了,扔下鱼竿就走,还抱怨:“钓鱼太被动了,还是打猎主动,可以满山找。”
  许世友平常打猎一般会选择白云山和部队的嘉禾农场,这些地方因为离市区太近,很难打到东西。平常顶多打到一些麻雀,运气好时,能打获几只斑鸠,这经常惹得许世友不满。因此,他偶尔会派警卫人员到南京去打野兔。
  到北京开会时,许世友会派工作人员到南苑机场去打猎。有一次许世友去北京开会,会议间隙他的瘾头又上来了,便带领孙洪宪和警卫干事等人手一枪驱车赶往密云水库。汽车爬上一个高坡,左前方出现一大片稀稀疏疏的杨树林。许世友喊停,他判断像这样的林子里一定会有猎物,至少也有斑鸠。许世友指挥大家间隔三十米,一字摆开,向树林深处搜索前进。果然,进入林子不远,就发现一群斑鸠在地上觅食。那群斑鸠在孙洪宪的正前方,他手起枪响,击中一只,随着斑鸠群的飞起,孙洪宪又是一枪,又一只斑鸠扑腾了几下,哀叫着落地。其他人因没发现猎物,都无功而返。孙洪宪拎着战利品走到许世友面前,面色有点得意。
  许世友这时候围着孙洪宪转了半圈,瞥了两眼煞有介事地说:“胖子,枪法不错嘛!你看这两只斑鸠,一只感冒了,另一只看气色就知道是刚刚出院。”挂在孙洪宪脸上的笑容顿时减了颜色。车子继续往前走,当发现新的猎物时,许世友只是站在车前观望并不举枪,嘴里嘟囔着:“胖子枪法好,还是让胖子打吧。”
  第二次去密云水库打猎时,车子走了很远也没有发现猎物,许世友不高兴,脸色有些难看。返回的路上,孙洪宪发现前面许世友乘坐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但片刻又继续前进了。孙洪宪乘坐的车子到了许世友停车的地点后,他发现右前方50多米外的树枝上站着一只喜鹊,便一枪命中。返回驻地后,孙洪宪兴冲冲拎着唯一的战利品去向许世友“请功”,谁知许世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妈的。打猎的不打喜鹊,你懂不懂?喜鹊是报喜的!”
  再看看此时的孙洪宪,兴奋荡然无存,真是满脸的沮丧还略带羞涩。
  每年的夏季,广州骄阳似火,酷暑难耐,这时候,许世友一般会选择到梅花园一处叫“老虎洞”的别墅居住。1975年8月的一天,住在白云山脚下的一个农户报告说,地里的玉米和地瓜被野猪拱得乱七八糟。许世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兴奋,俨然就像又接到一个作战的命令。他亲自安排考察地形,然后又作出周密部署。然而,几个工作人员按照许世友的精密安排,夜间在野猪出没的山林里整整埋伏了一个星期,不但野猪的影子没见到,还被蚊虫咬了满身的红疙瘩,大家滋生了“厌战”情绪,准备撤退。
“你们这帮兔崽子,这点儿苦就吃不了了?一点耐性都没有,要是在战争年代,你们准当逃兵。”被许世友一顿臭骂之后,大家又乖乖地继续他们的埋伏。“你们待的这几天月亮大,野猪不会出来的,月黑风疾的时候才会出来。”还是农户比较了解情况。经过这一点拨,大家总算明白了一些狩猎的道理。果然,到第九天凌晨两点左右,两只体型较大的野猪领着五六只小野猪借着夜色走进埋伏圈,大家憋足了劲一起开火,结果一只强壮灵活的大野猪冲回了山顶,另一只倒地毙命,其他的小野猪被大家赶到一个干涸的池塘里全部生擒。
  跑了一只野猪虽然有些遗憾,但许世友还是像指挥打了一场胜仗那样高兴,第二天不仅杀猪犒劳众弟兄,还把野猪肉送给军区的其他首长品尝。“至于那些小野猪,许世友吩咐送到嘉禾农场的猪圈里饲养。谁知这些失去双亲的小野猪未经驯化、性情暴烈,什么食物也不吃,后来就一只一只地自己在墙上撞死了。”讲到此,孙洪宪这位老军人欷x9A[不已。

  能够把一座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精巧别墅,改造成一个菜苗翠绿、鸡鸣狗吠的农家大院,这恐怕也只有许世友能够做到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许世友,可谓身居高位,但从他的好恶以及生活习惯中,人们还是不难发现根植于他骨子中的那份农民情结,以及勤俭质朴等传统的美德。许世友自己常说:“不能忘本啊!”但是他的“不忘本”总是太彻底,也总能给人留下一些难以言表的感受。这一点,孙洪宪的感触尤为深刻。
  据孙洪宪介绍,他从未见过许司令穿皮鞋,穿在他脚上的不是草鞋就是布鞋,即使开会或下部队也是一双草鞋在脚。他教工作人员如何打草鞋,也把自己打好的草鞋分发给大家。他身边的工作人员,除了女的。其他人都穿草鞋或布鞋。对此,许世友也有自己的理论:“干爽透气,不出汗,不长脚气,还省鞋子。”许世友从不穿便服,四季戎装。
  不过,许世友穿的草鞋已经不是用草编织的了,而是把废弃的降落伞撕成布条搓成绳子编织而成,鞋底再用胶水粘上橡胶皮,既耐穿,又防水。1985年军装改革后,许世友已经离休,但他一直还是一双草鞋、一身老军装。
  广州留园7号原来是接待中央首长的地方,三面环水,楼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微风乍起之时,一阵婆娑之声;楼前是一片规整划一的草地,那草地经过花工的精心打理,就像平铺的一张柔软的绿色毛毯,花工们还在草地上点缀了各色的花卉,可谓姹紫嫣红:院落里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风采各异,这里的环境即便不是巧夺天工、人间仙境,也绝对优雅怡然。
  许世友进入留园7号后,东瞅瞅、西瞧瞧,又背着手绕楼转了几圈,然后把所有工作人员叫到一起:“楼后的竹林圈起来养鸡,水里面养鱼,草坪开出来种菜,楼顶上搭棚养鸽子,就这么定了,你们抓紧行动。”说完,他自己慢慢踱回楼上。工作人员怎么也不敢相信要把这优雅的环境毁掉去种菜养鸡,起初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个个站在原地发呆。
  军令如山,1974年2月的一天,当许世友下部队到海南岛去以后,孙洪宪发动所有工作人员,并从军区警卫营借了一个警卫班,木耙、铁锹、镐头齐上阵,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垦荒”运动。他们狠狠心拔去那些美丽的花草,一个星期时间把那块美丽的草地翻了个底朝天,又到嘉禾农场拉来一车猪粪覆盖一层。再翻一遍地,原来的一片花红草绿很快就变成了三分良田。孙洪宪和其他工作人员又骑自行车到菜农那里找来小白菜、菜心、辣椒、茄子等菜苗及时种上去。路两边的地也开垦出来准备种地瓜、玉米、高粱、黄豆等。
  许世友海南之行持续了20余天,回到留园7号时,那些栽种的菜心、小白菜在精心呵护下已经返青,青翠欲滴地泛着油光。许世友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本来就很阔气的一张大嘴更是笑得合不拢,他围着菜地转来转去,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字:“好!好!好!”
“种菜不施肥,等于瞎胡混。”冷不丁许世友冒出一句话来,“施肥最好还是农家肥。”孙洪宪知道,这是又在下命令了。于是在广州东山区的闹市街头就出现了这样一景:孙洪宪带着管理员、司机,三个军人推着一辆拉粪车。大街小巷里四处转悠寻找公共厕所掏粪浇菜。老百姓见了好生奇怪:别的掏粪车由市内往市外拉,而这几个军人却把粪车拉进了百姓心目中非常神秘也非常神圣的军管别墅小区。这种场景每星期都会上演一次,吊足了百姓的胃口。
  因为这些农家肥,引来了一个小小的插曲。盛夏的广州,暑气浓烈,而留园7号的庭院内却是地肥苗壮。菜地里刚上的大粪被太阳一晒,粪水蒸腾,臭味扑鼻。有一天,军区一位首长携夫人到许家拜访,菜地是他们进门的必经之地,路过菜地时,那位首长的定力还算不错,强作镇静,脚步也算平稳,而首长夫人显然受不了这种刺激,掏出手帕捂着鼻孔小步跑过菜地。恰好。这一幕被许世友看在眼里,“你这个臭资产阶级分子,你以为你干净?你也是一肚子屎。”尖刻之极,直羞得这位夫人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后,到许家去的人再也没有人敢做出轻率之举,大都憋足了气,边走边俯视着菜苗,一副怜惜神情。
  因为许世友“治菜”严格,他的菜地里一根杂草也找不到,因为养分充足,灌溉及时,很快就迎来了累累硕果。那些菜苗开始生长较为缓慢,但成熟季节一到,就像疯了一样猛长,自给自足已绰绰有余,剩下的就大筐大筐地送人,军区首长、警卫连都享受了他们的劳动果实。“看看,摆弄蔬菜就是比摆弄花草实惠得多,什么屁高雅,高雅能当饭吃吗?”抚弄着满地的菜苗,许世友振振有词。
  秋天到了,路边的地瓜也渐渐成熟,地表已经被慢慢长大的地瓜撑出了条条裂缝。一天,在挖地瓜时,发现一个老鼠洞,许世友非常生气:“妈巴子的,竟敢钻到老子的地盘上来分享胜利果实,消灭老鼠。”于是,他又指挥了一场持久的灭鼠战役。但许世友没想到这个敌人远比他想象得聪明。
  先是使用耗子药,药死几只后,狡猾的老鼠就再也不去碰。
  许世友又提出用笼子套,费了半天劲准备了一大堆诱饵。结果那些老鼠就是不往笼子里钻,这使许世友很伤脑筋。他在地瓜地边上踱来踱去,寻思灭鼠新方。他看着茂密的地瓜叶突发奇想:老鼠敢在大白天到地里啃地瓜,就是因为有地瓜叶做掩护。于是,他下令摘地瓜叶子。“不行啊首长,叶子摘光了,地瓜就不长了。”孙洪宪赶紧提醒道。许世友沉思半晌,又想出了一个“高招”:在地瓜地里埋几根竹竿,竹竿间拉铁丝,铁丝上挂铃铛,风吹铃铛响,老鼠必然受惊吓而逃走。他把游击战中骚扰敌人的战法用来对付老鼠。工作人员按照他的法子一试。果然有效。但好景不长,老鼠在习惯了铃铛的动听音乐之后,又大摇大摆地在地瓜丛中尽情啃噬。
  许世友这次是大发雷霆:“给我放狗出来!”家里有一条训练有素的狼狗,平时是束缚在狗圈的,这次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威风凛凛的狼狗在地瓜地巡视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老鼠的踪迹,一番周折,灭鼠战役终获全胜。

  许世友不仅种菜有招,并且养鸡有术,“生财”也有道,这些方面他很讲究,只是他的坐骑是完全用不着讲究的

“许司令在南京时养鸡就很出名,据说他家里养了一群良种鸡,下的蛋七个就有一斤。”孙洪宪笑着说。
  来到广州后,许世友早就盯上了别墅后面的那片竹林,命人围好后,他就从南京把那100只良种鸡运来,圈在竹林里放养。因为这些鸡他都侍弄过,所以哪只快生蛋了、哪只身体不适,他指指点点的如数家珍。他还亲自示范教工作人员把吃剩的骨头和鱼刺敲碎,拌在饲料里喂鸡,每天至少给鸡喂一次青菜。果不其然。他养的那些鸡个个精神焕发,生的蛋也特别得大。
  孙洪宪回忆说:“有一只蛋居然三两多,打开里面有三个蛋黄。”这件事后来越传越神。慕名前来参观许世友养鸡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联系买鸡蛋。“我这里又不是养鸡场,参观什么!”许世友虽然拒绝参观者,但对于来买鸡蛋的却区别对待,他告诉工作人员:“一定要问清楚,如果买鸡蛋用来吃,多少钱也不卖,如果是用来孵小鸡的,无偿奉送。”许世友喜欢养鸡,也支持机关干部养鸡。
  如此自力更生、“垦荒”造田之后,一大家子人还真正做到了丰衣足食,为国家节约了不少开支,在那个买什么都要凭票的困难时代。他们的生活标准一直保持得不错。
  留园7号的院内道路两旁耸立着一排排葱茏繁盛的白玉兰树,每到开花季节,清香扑鼻,满园生辉。许世友看到园丁每次都将飘落的花瓣收拾起来带走,觉得奇怪就问其缘由,园丁不好意思地回答:“卖掉,换几个零花钱。”许世友像又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一般。急速号令工作人员集合,采摘玉兰花。他坐镇指挥,大家一起动手,有上树摘的,有在地上用钩子钩的,很快就搞得白玉兰树光彩顿失,只有高处的树梢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几朵羞答答地绽放,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想爬上去冒险
“兔崽子,想当年三百多丈高的树我也爬得上去,看你们这群熊样!”许世友边骂边露出一脸的不屑。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即使翻遍吉尼斯大全,恐怕也难以找到三百多丈高的树啊!
  大家将采下的白玉兰花卖到收购站,一个花季就赚了五六百元,这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许世友安排给每个工作人员买了一件时髦的确良衣服,剩下的就用来改善伙食了。“断了别人的财路,许司令肯定背后没少受园丁埋怨。”孙洪宪调侃道。
  养鸡种菜自然为国家节省了开支,其实许世友节省的地方还不止这些。比如,他睡的床就是木板床,而且那床板只有三尺来宽,跟连队普通战士的床铺没有两样,谁见了都难以相信这是堂堂政治局委员、大军区司令员的床铺。军区管理局几次要给他换有弹性的棕床,他坚决不同意,还说:“睡硬床可以把腰杆睡直,那些软的是修正主义的温床。”他家的大小凳子也全是硬的,那些宽敞舒适的沙发是专门给客人坐的。多年来,许世友一直乘坐两台普通的北京吉普车,只不过前挡风玻璃换成了防弹的。许世友常说:“卧车软绵绵的不够劲,人和车一起颠簸是最好的运动。”但是他那两辆旧吉普车在参加大型活动时,不仅有碍观瞻,而且还常常因为马力小而影响整个车队的速度。孙洪宪和几个工作人员商量后,报主管部门同意,趁许世友下部队时,为他弄了一辆吉姆车,停放在离留园7号较远的车库里,准备在接送外宾时再动员他坐。可不等外宾来,这辆车就被他发现了。他一脸怒气,命令孙洪宪立即把车送走。孙洪宪刚解释几句就被他训斥:“什么迎送外宾?放屁!要是你们几个老爷想坐好车就直说,别跟老子耍心眼。”
  孙洪宪的一番好心招来了许世友的一顿猛魁,就再也不敢提换车的事了。之后,许世友依然是那辆旧吉普,依然陶醉于那种上下颠簸之乐。

  许世友与酒,这是个不得不提的故事,因为酒贯穿了他的一生,关于他的传奇也大多与酒有关

“在我看来,许司令的确与酒有缘,他喝酒喝得豪爽、喝得壮烈、喝得机智,堪称酒场豪杰。”跟随了许世友近三年,孙洪宪在喝酒的问题上是这样看待许世友的。
“酒能增勇,能打仗的人一定能喝酒,敢喝酒,打仗首先要不怕死;不怕死的人还怕喝酒吗?”许世友这样解释喝酒的理论。喝到尽兴之时,许世友向孙洪宪谈到过他的人生几次重大转折都与喝酒有关的故事。一次是1926年,因为喝酒认识了共产党员傅孟贤,从此走上革命道路;一次是1939年,因为喝酒碰上朱德总司令,才有了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山东之旅:一次是1971年,在上海大摆鸿门宴,宴请林彪党羽,成功掩护毛主席的专列安全南巡。这些在相关资料上多有披露,不再赘言。
1974年中秋节,许世友请工作人员一起吃团圆饭,菜肴摆满了半个乒乓球台,工作人员围台而坐。他取出几瓶存放多年的老茅台酒。孙洪宪记得很清楚,那是酱色的瓷瓶,木塞拔出,琼浆飘香迅速溢满整个屋子,许世友很惬意地深深闻了几口,然后开始喝酒。许世友喝酒是有规矩的,他不发话,别人是不能乱举杯的。他先端杯和大家喝一杯团圆酒,然后再从工作人员到家人一个一个碰杯,杯不离口,不一会儿十几杯已经下肚。毕竟七十岁的人了,孙洪宪担心他喝多了顶不住,便上前劝他少喝几杯。许世友正喝得起劲,哪里理会:“妈巴子的,少见多怪,我才喝这么一点就多了?我过去喝酒一喝就是一脸盆,长征到陕北时有人跟我打赌,我一顿吃下了七斤羊肉,喝下五斤白酒,还吃了三十二个羊肉包子,结果那人输了,乖乖地替我付酒钱。”一扬脖,又是一杯下肚。“告诉你,两斤白酒别想放倒我。”
  孙洪宪很知趣地退到一边,继续看着许司令痛快淋漓地豪饮。
  其实,孙洪宪不仅领略了许世友喝酒的豪爽,也领略了他喝酒的那股认真劲。那次是许世友刚到广州不久,他在家里设宴招待和他一起下部队看地形归来的副司令员、参谋长、作战部长、作战科长等一行。孙洪宪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桌别具特色的菜肴,红烧野兔、麻辣野鸡、宫爆斑鸠、油炸麻雀,还有一大盘凉拌野猪肉等,酥的脆的香的辣的,清一色野味。桌子上并排摆着五瓶茅台酒。
  大家落座之后,许世友示意警卫倒酒。许世友喝酒,是绝对没有女招待的,一般都是工作人员负责斟酒。这时许世友环顾一圈,开始发话:“这些野味是我在南京打的。酒是我的陈年老货,今天我请客,八人五瓶不多,谁也不能耍滑。”他用挑战似的目光把他请来的客人扫描一遍,伸手把一只大碗放在桌子中央:“谁耍滑,罚一大碗,大家来先干三杯。”说罢,许世友来了个先干为敬,喝罢酒杯倒垂,滴酒不落。大家各自酒量及习惯不同,大多第一次和许世友面对面喝酒,有的明显地显出紧张之情,都在面面相觑。副司令毕竟和许世友是老朋友了,“司令不减当年啊。”说罢也一饮而尽,其他人跟着把第一杯喝光。第二杯,尽管大家左推右让,最后还是全部饮尽。正当大家喝完酒抿嘴的工夫,许世友的第三杯也已经下肚。坐在许世友斜对面的是作战部的一位副科长,此人军事素质过硬,深得许世友赏识,他看到今天这阵势有些咄咄逼人,想留一手,就趁许世友喝第三杯的时候,迅速把喝到嘴里的第二杯酒又悄悄吐到小毛巾上。他刚把杯子放好,对面就传来劈头盖脸的骂声:“妈的,一开始就耍滑,还算不算男人?”这位副科长没想到许世友虽在一杯接一杯地喝,但他的眼睛始终在巡视着满座的人员。
  许世友让警卫员当场验证后,将大碗倒满酒。许世友把大碗往副科长面前一推:“我就知道有人喝小杯不过瘾,恭喜你第一个用上大碗。”
  副科长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药片:“我的老胃病又犯了,医生不让喝酒。”
  许世友更不含糊:“酒是消炎良药,喝下这杯酒,胃病自然好。”
“首长,我晚上还要赶写报告,真的不能喝了。”副科长还在极力争取宽大。
“一碗酒放不倒你,就算放倒了,我放你三天假。”许世友没有一点姑息的意思。
  这时众人也在起哄附和,万般无奈之下,副科长憋着气咕咚咕咚喝光,掌声四起,掌声中副科长光荣地瘫软到桌子上。喝到最后,菜光酒尽,看着有人扶墙而立,有人摇摇晃晃,有人话语模糊,许世友显得兴高采烈。这就是许世友,喝不倒人誓不休。
“许司令一天也离不开酒,没有酒他就吃不下饭。”孙洪宪介绍,“平常保健医生监督他每顿只能喝四小杯,喝够四杯就拿走酒瓶子。这让刚刚喝到兴头上的许司令大伤脑筋。”每当保健医生把酒瓶收走,许世友就会抱怨:“我喝了一辈子酒,我知道冷酒伤肝,热酒伤肺,没有酒伤心。”有几回,许世友试图用好言好语来感化医生,但并不奏效,忠于职守的保健医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许世友终于发火了:“你敢拿我的酒瓶子,你滚,你现在就滚!”女医生一点也不含糊:“滚也不准你多喝,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我要对首长负责!”软硬兼施不奏效,这一下,许世友也没辙。
  不过许世友有时使点小智术,使些小伎俩使医生防不胜防,比如,在喝第二杯或者第三杯的时候,他会寻各种借口支走医生,等她返回时,许世友早就过足了瘾,还装出一副没解馋的痛苦样子。至于医生是否洞悉了其中的小玄妙,天知道。
  许世友喝酒也是公私分明,自己喝的酒自己掏钱买自己保管,工作招待用酒由管理员保管。尽管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茅台酒每瓶不到十元,还是花去了他不少的工资,也幸亏许世友并没有其他的额外嗜好和消费。许世友喝酒一般不“整”身边的工作人员,但是当1976年8月孙洪宪要离开许世友时,却被灌了个酩酊大醉。那一天,许世友设宴为孙洪宪送行,他不仅自己连连举杯相敬,还发动全体人员敬酒,本来孙洪宪酒量还不错,但抵不住这连番的“攻击”。“其实,那一天不只是酒量的原因,还有战友间的情谊,对于首长的牵挂等等,使你无法不醉。”孙洪宪这样解释。

  许世友总被人理解成一个少文的武将,一个勇敢粗犷的军人,这并没有错,但他自幼嗜书如命,并听从毛主席的教导,认认真真阅读《红楼梦》、《天体运行论》等书也是不能忽略的事实

  透析许世友的人生轨迹,我们不难发现,他最看得起能打仗不怕死能喝酒的人,而往往看不起那些文绉绉的纸上书生。在他的眼里,这些人会时不时摇头晃脑地夸夸其谈或有意无意地流露出“酸溜溜”的“阴阳怪气”。有时候,针对个别可恶的人,许世友的话非常刻薄:“人屎可以喂狗。猪屎可以肥田,臭知识分子,屎都不如。”
  尽管对一些知识分子有时会有些偏见,但戎马倥偬一生的许世友也是嗜书如命,即便在长征途中。他也会抽空看一会儿书。当然他平日里最钟情的还是《水浒传》、《三国演义》、《封神榜》等充满革命英雄主义的古典书籍,最欣赏的就是古代那些倜傥江湖行侠仗义的绿林英雄。像“武松醉打蒋门神”、“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三英战吕布”等章节,他百看不厌,甚至于倒背如流。
  许世友在南京军区任司令员时,毛泽东曾托他给南京紫金山天文台捎过书。那是一册合译本,包括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及布鲁诺的《论无限性、宇宙和各个世界》。毛泽东嘱咐许世友:“你也要认真看一看这类自然科学书籍。”
1973年12月。毛泽东在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前会见了各大军区负责人。毛泽东当众问许世友:“看没看过古典小说《红楼梦》?”许世友回答说:“看过了。”毛泽东说:“《红楼梦》是一部历史小说,读《红楼梦》不是读故事。而是读历史。中国的古典小说中,写得最好的是《红楼梦》。读一遍不行,要坚持读五遍才有发言权。”许世友表示:“坚决照办!”毛泽东接着说:“你们只讲武,爱打仗,武官务文,还要讲点文才行啊!”
  许世友调到广州后,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开始静下心来阅读《红楼梦》、《天体运行论》以及《汉书·周勃传》。毛主席给他带了三十本《天体运行论》,他发给了军区常委,还发给身边的工作人员人手一本。无论会上会下,许世友总是颇为自豪地强调:“读这书是毛主席交给我的任务,你们也得看一看。”
  这一段时间以来,许世友散步的时间明显减少,也很少去打猎了,没事就坐在屋里认真习读《红楼梦》。许世友看书也显得极其耐心和投入,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握着红蓝铅笔,每天看完以后。就把精彩的诗词背下来,在大家面前“卖弄”一番。在开常委会的时候,许世友也会时不时宣布:“我已经看了第一遍了。”“我已经看了第二遍了。”
  许世友开始读的是一种小本子的《红楼梦》,后来中央寄来了线装本《石头记》。许世友年龄大了,眼神有些不太好使。看了一段时间后。一天许世友把孙洪宪喊到面前,把书往他面前一推:“胖子,你先看,把精彩的地方给我抄下来。”这一下,孙洪宪接受了一个不得不接受的枯燥乏味的艰巨任务。接下来的日子,孙洪宪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就是夜以继日地读《红楼梦》,抄《红楼梦》。为此他还专门设计了一种稿纸,这种稿纸也是16开大,每页只可容纳120字,许世友对此相当满意。到孙洪宪离开许世友时,他抄书的稿纸堆起来足有半尺多厚。每次看完一部分,许世友都会在稿纸空白处签上一个大大的“许”字。就这样,孙洪宪陪伴着许世友完成了毛主席交给他的读书任务。

  戎马一生的许世友,几乎经历了我党我军所有的政治斗争事件,饱经世事沧桑,讲政治、讲党性、讲原则是他矢志不渝的信条

  比起那些科班出身的领导人。许世友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但一生历经政治风雨的洗礼,养成了他超强的辨别真伪的能力,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擅言辞,但他的心中有一杆秤,称得出轻重,辨得出真伪。
1975年夏天,孙洪宪随许世友到北京参加军委扩大会议,住京西宾馆。一天晚上。许世友来到孙洪宪的房间,坐下后,一改往日的神态,非常严肃也非常郑重地交代任务:“孙秘书,你给毛主席写封信,你就讲我们的党我们的军队有光荣的历史、丰富的革命经验,这些都是老一代革命家创造出来的,但是老同志越来越少了,趁着大多数还健在,要组织人抓紧时间写我们的党史、军史,这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也是培养接班人的好教材……”许世友显得相当激动。孙洪宪后来知道,许世友是刚刚到医院看望病重的周恩来回来交代这一任务的。他连夜写好信件,交许世友签字后通过中共中央办公厅送达毛主席。几年后,党中央做出决定要求各级写好组织史,中央军委也要求各级写好部队史,实现了许世友的愿望。
1975年底,在“四人帮”的策划下,全国又掀起了一股“反经验主义”的浪潮。“反经验主义”是“四人帮”射向老一辈革命家的毒箭,想借此打倒一大批有丰富革命经验的老同志,为他们篡党夺权扫清障碍。许世友接到“反经验主义”文件后闷闷不乐,一整天他都不出门散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停地踱步,到了晚上也是辗转难眠。他把孙洪宪叫到房间:“孙秘书,你给我写篇文章。”“写什么东西?”孙洪宪问。“什么反经验主义?我看是别有用心的。干革命没经验能行吗?那些不会种地不会做工不会打仗的人能管理好国家吗?反经验主义无非就是反对老同志嘛!天下是老同志打下的,他们不就是要清理老干部吗?他们反经验主义。我就反教条主义!”许世友气呼呼扔下一堆疑问句走了出去。孙洪宪沉思良久,根据《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著作中毛主席对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的论述,在文章中陈述了“经验主义”、“教条主义”的危害,提出两个都要反。大约3000多字,他用自己设计的120字稿纸誊写一遍,第二天与文件一起呈送给许世友。许世友看完后把所有文件都退回来,说“文章先放在我这里,下午开会要用。”
  下午军区开常委会,学习中央“反对经验主义”的文件。“文件先放一放,我先给大家念一篇文章。”会议刚开始,许世友就把那篇文章一字一句地读了一遍,参加常委会的人都面面相觑,有些发愣。看着大家难以琢磨的表情,许世友加重了语气:“毛主席早就说了,经验主义和教条主义都是有害的东西,为什么只反对经验主义不反对教条主义?老同志老革命都下去了,谁来领导革命?”一次常委会成了许世友的独角戏,其他人没有机会也不敢再做什么表态。
  反对经验主义本身并没有错,但事实证明,这次浪潮只不过是“四人帮”一手炮制的针对老同志的恶流而已。
  孙洪宪在许世友身边工作了近三年,因为许世友对身边工作人员的关心和爱护,他后来去桂林军政干校(现桂林陆军学院)政治大队学习,之后回到军区机关,一直到后来担任某部正师职政委。对于孙洪宪来说,那几年是他一生中充满光彩的时光,也是他的境界得到质的升华的美好岁月。许世友去世整整20年了,当年的小兵也已经卸去了戎装,但在孙洪宪的心中,许世友的形象依然那样清晰与恒久:铁骨铮铮,浩气长存!
  责任编辑:张 炜

 


分享到:

24小时热门文章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