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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客奇谭】第十章 九檐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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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九檐风铃


小强发出那一声笑,就像谷地里一雷鸣......那一刻,我们三人,似乎都在静静听那声音。

“咦......”老鬼忽然吁了一口,“你们是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我还在捕捉渐渐远去、康小强那春雷般的笑声。

我们三个都静下来,认真听了一会儿。我想他说的不对劲,不外乎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听到。”我说。

“这不就奇怪了吗?”野外经验更加丰富的老鬼,仔细感受一番之后,找到了他所说的不对劲之处:“有没有发现,这里面居然连蛐蛐儿叫都没有?”

“该不会,是被我刚才那三声大笑给吓住了吧……“小强嘀咕道。

不说还不在意,这会儿仔细一听,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离谱。大坑里因为没有风,树林跟打的木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悄无声息本应此起彼落的蟋蟀叫声毫无所闻,却怎么说也不应该......林子里既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除了我们三人,似乎周围一切不过只是舞台上的布景,只见其貌,不闻其声

此时,天空中已经有了月光。因为是坑底,一时还看不见那张圆盘,但月华已经给整个峡谷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你们不曾在这下面过夜吗?”我问。

“没有,都是早上下来,下午返回,一共到这下面来过三次,每次都没在这里面超过八小时。”

“要不,我们先上去吧。”小强指了指离地一米多高,搭在树干上的帐篷。

“老虎下山之时,是不是就这兆头”我说。

“现在哪来的老虎,熊还差不多......先上树吧。”老鬼道。

于是我们三个把营火拨旺了一些,又往上面架了两根枯树枝,便一个接一个爬上了树干间的营地。

老鬼在帐篷口的绳节上,一左一右挂了两只平常夜钓用的太阳能充电LED灯,给我们的营盘照射出一小片亮光。作为常年野外作钓的人,大河小溪,湖库水潭,几乎没有不能随遇而安的地方,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大自然就像是自己家的客厅一般。但像今夜这般情形,连老鬼都说还是头一次遇见“这龙桥河,白天也是流水潺潺的呀……嘀咕着。

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那条被我们折腾半天,原本叮叮咚咚,流水之声颇有耳闻的小河。这会儿夜深人静,竟没了半点声息……

“小强,取一支手电给我。” 老鬼忽然道。

小强递过手电,我也赶紧拿出一支在手上,跟着老鬼朝下面扫视。我们的营地就建在水边,那河道显而易见......可河水却没有了。

三个人同时都怔怔发呆,也没人说话,忽然间,更是安静的可怕。

“这他妈什么情况......”小强有点沉不住气了,“是我眼睛花了吗?”

我抬头看看四周高处,黑漆漆的山岩顶端,天空泛出象牙白,月亮已经从一处山巅钻出来,像一只加工失败令人毫无胃口的披萨,“好像不太妙啊......”我心虚想起上岩边那神出鬼没的老农说,这地方地质灾害频繁,人们都往外迁,“该不会这么巧,让我们赶上地震了吧......”

“靠,真的!那老头子不是说过这事吗......”小强大声叫到。

“嘘……”老鬼朝他竖起一根指头,姿势怪异,似乎像要伸出自己其中一只耳朵去主动让谁揪着。小强被吓了一跳,立即闭上了嘴。我也学他那样,把一只耳朵转向大峡谷尽头,再用手在上面搭了个天线罩子,我们过来那个方向......从我们下坑之处朝着另外一,也就是龙桥河消失的那处山壁,似乎有一阵隐隐约约的轰隆声远远传来,就像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隆重之事。仔细去听,那声音竟如同某个大山深处,成千上万人聚集一堂载歌载舞一般。

我们都不敢做声,只是静静听着。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摸到了我腿上……“啥东西!”我吓得跳了一下,一巴掌拍过去。

“我......”一个声音从我侧下发出,低头一看,这俩不知啥时候,居然坐在了拉绳营盘上,手扶着防潮垫下面的绳索,像是正在潜心打坐。

老鬼示意我也坐下。他一只手离开拉绳,放在腿上,像打拍子一样,用指头敲击着,“你听听我们脚下。”

我脑门子以上顿时麻了一圈,“什么鬼?”身子不由自主便坐了下去。

老鬼轻声说:“这地下面也有。”

我也试着注意倾听:不是非常清晰,一旦觉得真有声音来自地下,好像被某种东西给了一个索引,自然就开始捕捉那微不足道的地底传来的讯息,而且那讯息越来越明显,渐渐就蔚为大观——如果下到地面,也许都没这样节奏鲜明的效果,我们的拉绳系在几棵大树之上,绷得很紧,从树根最深处传来的震颤直接连通上来,如果把手抓住绳索,几乎可以感受到那如雷鸣般的大吼,那绝非错觉,而真真切切,就在我们身下、地下很深的地方,仿佛也有无数人,在庆祝欢呼,击缶敲鼓……

 

恐惧感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危险迟迟不来,就只剩下惊奇这一种感觉了。我的腿盘得都快麻了的时候,干脆便斜躺着,用胳膊肘撑住自己的上身,这样既听得到一些声音,视线里又容下了很大一片天空。看不到星星是一种遗憾,所幸月面并不刺眼,上面还有些形状一成不变的黑斑——每次在月圆夜看到它几乎都是同一个样。不记得过了多久之后,才完全听不见来自远处山体和地下那种盛大集会的声音了,可能也没谁注意那样一个时间点,因为到了后面,大家的注意力都不怎么集中,小强都几乎快睡着了。他揉了一下眼睛,好像忽然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整夜都坐在帐篷外面似的,就钻进去先睡了。随后老鬼也跟着进去,我又坐了一会儿,感觉心头基本上已完全平静,这个晚上大概既不会有地震,也没有猛兽袭来,而且......我听到了一声夜枭悠长而空洞的高鸣,接着便发现各种该有的鸟虫蛙鸣,居然一样也不少。进去之前,我用手电照了一下,龙桥河水流潺潺,已经恢复跟白天一样。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外面和昨天一样,什么事都没发生,小强和我都忍不住打趣:“难道昨晚产生了幻觉?”“有可能,瘴气也有致幻先例。”

我们一致同意,最多再花半天时间,来满足老鬼的探宝欲望,午后一定要返回。虽然昨晚后半夜大家实在熬不住都睡觉了,可是对这阴森古怪之所的疑虑依然不减。“看来只能如此了……”就像有些事只能是命中注定,老鬼在小强和我的协助下,花了比他轻而易举得到那枚小塔多得多的时间,也没能从这处河段里获取那枚惊喜之外的任何成果。

“我先将它擦干净一点再看看。”休息时,我认真清理那枚铜塔,希望可以从铭文上找到线索,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以为自己无意中探得一处宝藏的老鬼,现在只能忍痛割爱,不得不放弃这片希望的土地,准备打道回府了。小强在一旁安慰他:“就算你真淘出什么宝贝,最后还不是落个伍佰元加一张奖状,省省吧,都是国家的。”

老鬼闻言,看了看我手中正在擦拭的小铜塔……我连忙表示:“这个你可以留着,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我看看小强,他忍不住笑起来。

如果他这东西想要出手——这玩意留在他手里,便什么也不是,得找个既懂行又不会坑他的人帮忙,而我的同学老谢正是合适人选。

刚学会钓鱼的时候,谢姚犁频频往我这里跑,只要是我们有新的出行线路,而他正好又有空闲的话,一准会来。他在西安鼓楼那有一家十几平米的小店,并不起眼,面积甚至还没有小强的渔具店大,但是小强的渔具店,跟他这店子的营业额可完全没法比,人家那是传说中“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古董店。托中国第一古都之福,周边乡下,随便找个地方翻两铲子,刨个泥巴玩偶出来,转手卖给老外,就可以去趟马代,躺在沙滩椅上、欣赏着比基尼美女逍遥两个星期。要是弄个青铜,或者什么官窑瓷器出手,好家伙,抵得上小强和老鬼他们一年的营销收入。

像这种地底翻出来的东西,名堂讲究极多,稍有不慎,便会上当受骗。像我们这种完全不懂的人,随随便便想拿到外面出手,要么会便宜卖了,要么会卖得太便宜了......不懂得价值,交易总无法圆满完成。

我一边擦拭着、把玩着老鬼的小铜塔,一边看他们俩做最后一次努力,然后大家准备收拾东西。渐渐被擦亮的外壁上,模糊出现一些小字,现在终于可以解读一下,以便了解其来路......但是我惊讶的发现,这上面的字,自己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上大学时,我学的语言文学专业,还专修过一年古文字学。可以说,除了甲骨文,汉字各种流传、演变,文字形态,不敢说如数家珍,看上一眼,基本也该知道它来自哪一个时期,为哪一种字体。而现在,眼前这些原始的象形构图,真的跟甲骨文一样,让我完全不知所以。

如果真是甲骨文——总共发现的四千多个文字图形中,被解读的也就两千多个,还有将近一半至今无法解读——那我就认了,但甲骨文是殷商以前形成的上古汉字,它们的载体,除了10万片甲骨,还没发现在任何别的东西上出现过。而现在我手上捏着的,可不是什么远古龟甲兽骨,而是一个小巧玲珑、制作精良,比青铜器工艺还先进的黄铜宝塔——假如它的确是个宝塔的话。

 

仅仅冲着上面这些个字,这玩意儿要不是个惊世骇俗的国宝,那也是让人大跌眼镜的考古发现啊!要不......对了,还有这种可能,其实这是一件现代工艺品,搞不好就产自义乌哪个小乡村,被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采药老头带进来,然后嫌其累赘,随随便便扔进水里。

这东西如果不是产自义乌的工艺品,那应该多么了不起啊。我心想,说不定就是一个空前的考古发现,对于中国古文字史来说,绝对史无前例。可惜这载体与上面的内容出入太大,很难让人相信会有这等事,甲骨文出现在比青铜还晚的铜器上?我把那东西塞回老鬼手上,他拿出那个绒布袋,重新把它放了进去。

“我有个建议,”我对他说,“你把这东西,最好给老谢看看。”我想这会儿若是说让他上缴,估计他会一口把我吞了。

“呃,我这里既然答应过人家,事情没有最终结束,实在不便撒手不管。要不这样,先跟你那同学联系一下,问问看这事儿找他能不能行,或者帮着先看看东西,如果有价值,顺便帮忙找个人给出手。”

“也好,我先跟他打探打探。”

对老鬼来说,这东西即便是真的,也没多大意义,除非当它和人民币划上等号的时候。但我心头有点激动,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东西万一是个真品,定会给许多方面带来巨大改变,因此,即便他没这要求,我也有非弄清楚这东西来路不可的念头。

我拍了几张那枚小铜塔的照片发给谢姚犁,让他先鉴别一下真伪,看看对这东西了解多少,或者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到过。

我们接着返回苏马荡,在皇家一号先住下来。

小强和我都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人家这事儿只找了老鬼,跟我俩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这样陪着他等显然不是办法,可要说拂袖而去又有点不舍。

“要不,我们就先回去了吧。”晚上在外面吃饭时,我对老鬼说。

“不用急,既然都来了,有福同享。”一副很仗义的样子。

小强看了看我,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个意思,可当着老鬼的面,也不好问他是不是也想跟着陆羽农做这买卖。又不知道对方要那鱼,究竟是作何用途,一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好。

奇怪的是,陆羽农好像并不急着要第二条鱼。“如果那东西真那么值钱,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小强抛出自己的疑问。现在,连我都有点期待老鬼的手机赶紧收到信息,说“我们要回来了,开干吧。”这样待着实在让人坐立不安。但老鬼似乎颇有信心,根本不担心后面的买卖还会不会继续。当然,他已经拿到不小一笔酬劳,这他最近两年的收入水平来说,已经算一笔巨款了,而且又来得那么简单,那么突然,也不用周旋于那些既想赚他们钱,又得在他们面前装得不屑一顾的粉丝圈。因此,这桩生意的重要性,对他来讲不言而喻。

就在我感到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一时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是老谢打过来的。

“东西看了?怎么样......”我问。下午发照片给他的时候,他正忙着,说收到回头有空看了再给我回话。

“看了,照片给我家老爷子也看过了,他还把我专门叫过去问了话,这会儿刚从他那里回来......”他语气非常怪异,接着问我,那东西是哪来的。当我告诉他这是老鬼的东西,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他立即就问:“那条河在什么地方?”我感觉他下一步,就是订机票的程序,只要我一说出哪个地区。但我无情地把他的这个愿望给掐灭了:“不用想了,都翻了个遍,只有这一只。”他犹豫了好长一阵,才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道:“好吧,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是能自己开车把那东西送过来,我找人给看看。”

我知道他老爹就是国内非常知名的考古专家,要解开这件东西的谜底,可能还真只有找他最为合适。但我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是不是电话里对他的意思理解错了,从而在回答上恐怕伤害到了他,让他误以为我是不愿让他知道这东西的出处,以免资源泄露。于是,我跟老鬼商量,看是不是可以一起去趟西安,当面跟他交涉一下,把东西带去给他看。

“要不,就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吧,你跟他熟,这东西要能够出手,多少无所谓,放我这儿也没用。”老鬼还是不愿轻易离开,似乎怕姓陆的回来见不到他就会错过机会。

“小强留在这,陪我一起等,回头辛苦费车马费,大家有份。”

我跟他说,这事儿跟我谈钱就远了。

第二天,我便带着那东西,独自驾车去西安见老谢。

 

谢姚犁的古董店虽小,却分上下两层。在那整条街都是大大小小文物商店的地方,他的店子并不显得有任何特别。“你比我上次见到时更胖了。”我拍了拍他又宽又厚的肩膀。他长着一副正人君子之相,浓眉大眼,毛孔很粗,显得特别憨实可靠。他把大门关了,然后把我带上自己隔出来的二楼。据说做他们这行的都这样,那门总是时开时不开,有时候,一关个把月也不算稀奇。我对古玩文物并不了解,唯一的本领,就是会认个字而已。

“其实我也不认得这上面的字。”他开门见山。

我心想你这不废话吗,咱俩是同学,虽然选修的专业不同但四年间几乎形影不离,相互串课,彼此几斤几两还用装啊“少磨唧,直接说有用的。”我真怕他一旦啰嗦起来,不讲个头头是道,没完没了,那就不谢姚犁。

“先说吧,这东西能值多少?”我忽然发觉自己怎么跟老鬼似的,开口就钱的问题。但谢姚犁并不在意,朝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了两个字:“无价。”然后递给我一个纸卷,打开时,只见是一张中国古画的影印件。“啥玩意?这跟小铜塔有关系?”我把那张纸摊在木茶桌上,认真浏览了一遍,古画看上去年代久远,其有山有水,云遮雾绕,图上有一行人,仿佛举着经幡,抬着一副大柜子,吹吹打打,正在前行。估计原画就已不太清楚,翻印之后,更加模模糊糊,细节难以辨认,不知藏着什么秘密。

“首先,这根本不是什么塔。”他把那东西举着,在前转了一下“这玩意,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风铃。”见我脸上明显表露出失望情,他又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小看它了?它可不是一般的风铃。你看,这飞檐,有多少角?”这东西在我手上天了,还真没注意过,这“宝塔”是几支角的。

这像小塔一般的铜铃,共有九个角,形似九道飞檐,谢姚犁说,此物可称九檐风铃(并无明确记载)。

要一句句把谢姚犁的原话完整记下来,那可得半天说不完。总结起来,按他说的,九檐风铃制式非常罕见,绝无仅有。基本上目前国内发现的同类物品,都是以对仗数目来分类,什么四角的,六角的,八角的。首先,这九角的还从没发现过,已经是个稀罕物。另外,这个风铃的发声作用也非常特别,不是现在所见那种,在内空有一个小金属片吊着,靠风吹撞击外壳,发出声音。他让我注意风铃表面每条棱角线,我仔细看,见每条棱上,几乎都有一条细如发丝的开口,而那风铃的铜胎也极薄,谢姚犁说,此物正是靠那细缝发声,若能在一处聚集回音的大堂之内,这种声音应该是婉转而尖锐的。那时,我一下子就想到尖顶观那个山洞,我想,这玩意搞不好以前正是那山洞里所有。

自从老谢给我讲解了那风铃独特的发声原理,我便觉得这东西做得也确实算精致,用巧夺天工来形容,也不为过。但他说,这东西真正的价值,却并不在其精工制作,而在那副影印图上。这又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那热热闹闹迎亲一样的构图里,跟这风铃有哪门子关系呢?

“我把你给我发的照片,给我老爷子看了,你知道,就我这水平,至多也就惊叹一下这制式难得一见,这里面的玄机,还是窥不破。”他略一沉吟,认真盯着我双眼,“老爷子都震惊了,说这东西可不得了。”

毋庸多言,以他老爹的身份,既然都说好,那这东西,看来还真不一般。那张影印件拷贝的对象,现在正躺在陕西历史博物馆地下室,那里面四季同温,寒暑不侵,是多少珍品名画的保存地。也只有他父亲,前任博物馆长,有这个能力把那幅画给拍出来。老谢直接告诉我,那幅图描绘的不是迎亲,而是送殡。因为古画本来年代较长,保存得也不算好,相机翻拍之后再打印出来,自然不太清楚。其实那副画上,最有价值的是文字记载——指出该画描绘的是汉末三国时期,汉丞相、魏王曹操去世时的情景。我知道,直到今天,魏武帝的墓一直都还未被找到,而大多数人对曹操墓格外感兴趣,是因这位老大在历史上曾组建过一支非常特别的部队:掘子军。这支部队专为其开墓窃财,以充军饷。现在年轻人津津乐道的摸金校尉,正是掘子军军士职称。这样一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盗墓大佬,自然会对自己身后之事格外小心,南宋时期的《舆地纪胜》与《鹤林玉露》两部书里都称其在殁后设有七十二疑冢,虽然史书中记载,曹操实际葬于高陵,但高陵究竟在哪,至今仍是困扰考古界的一个谜团。那么此画中有墓葬地址的描述么?当然也没有。但这幅画却表明曹操下葬的形式异于常人,“流栖而隐,归于仙林。”也就是说,假如文字记载不是歌功颂德的客套话,曹丞相逝后可能是沿着一条河,被送进一片云遮雾罩的森林里,然后安葬了。这跟《三国志· 魏书》中的记载也比较吻合公元218年曹操颁布《终令》,表示陵址要选在“瘠薄之地”,平地深埋,“不封不树”,陵内“无藏金玉珍宝”。看来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后来也是学了曹操的墓葬宗旨,给后世一个了无痕迹,落得清净。

但这跟小铜铃又有什么关系呢?见我满腹疑惑,谢姚犁把手指放在了那副十二个人抬着的大“棺椁”上。尽管有些模糊,那确实不像一般所见的棺材,上宽下窄,四角飞檐,有些像一艘船……终于,我明白他想让我看什么了——那巨大棺船前面翘得更高的两道飞檐上,隐约分别挂有一物,上细下粗,可不正是咱手上那东西?

 

“哑铃九檐,风鸣九转,天音既来,下自成仙”——老谢递给我一张纸,不知是从哪个笔记本上随便撕下来,写着十六个字,字迹龙飞凤舞,显然不是他自己的笔迹。他说这几句话来自一本古籍,是他老爹抄给他的。很久以来,考古界一直无法确认,所谓哑铃九檐的具体所指,因为没有发掘出实物对照,因此,对这四句话的解释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而哑铃一说,另据考证,悬针为响铃,无物为哑铃,但这没有悬挂物的风铃,一直没人见过,所以也就无从验证。谢姚犁的父亲看到我发那张照片惊叹不已,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现在对这个东西的认识差不多清楚了:是一种古人用的小铃铛,可能跟墓葬有关,有记载的曾出现在魏武帝之灵柩上,是不是专用于逝者还不能断定。而关于风铃上的那些文字,谢姚犁说,他老爹也很感诧异,而且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意思,老爷子还告诉他,恐怕目前国内还没有人能够解读那几个文字。

老谢非要挽留我多留两天,而且在回民街那边给我订好了皇城豪门酒店的房间,他还要请我去钟鼓楼广场体验德发长的饺子宴,尝尝老孙家的粉蒸羊肉、同盛祥羊肉泡馍,把我给他提过好几次的愿望逐一满足。

然后,他说他父亲希望能够亲眼感受一下那个小铜铃。

我当然不能拒绝他老人家这个要求,而且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拿到这样一个东西,肯定不像我们,十分钟时间里外全看个遍。老谢说,老爷子会戴上白手套,取出放大镜,搞不好旁边还得提前准备好几本资料,然后泡上一壶明前雀舌,坐在书房或者露台上,看上一整天。

有个朋友在咸阳那边搞了个船钓基地,投放了比赛用的大嘴鲈鱼,已经召集过好几次,我还没找到机会去;老谢也说过如果不嫌弃,可以跑一趟渭水试试运气;或者这次咱就暂时忘掉跟钓鱼有关的任何事,庸俗一把,去登个华山,去华清池洗个凝脂,随便怎么都行……但实际上我哪里也没去成,好不容易在五星级酒店睡了个轻松觉,还没能自然醒——答应过不联系他就不催我起床的老谢,9点刚过就给我打电话来了,还说至少已经忍了半个钟头,就是怕我还没醒。他说在店里等我,然后一起去他父亲那,那老人家昨晚上估计一夜没睡,一大早就给儿子打电话,说想赶紧见见我,虽然老谢已经跟他说过,那东西其实不是我的。

从我住的酒店到老谢店子所在的化觉巷很近,几分钟就走过去了。他就在门口的车里,虽然这个点气温还没起来,依然把空调开着。我走上去敲敲车窗,他放下手机,载上我直接往老爷子家而去。

他父母住在大雁塔附近,就在历史博物馆后面。

老谢的母亲是个医生,退休后最大的爱好是养花。老谢把我们从山里顺带着挖回来的好几株兰草,都给她了,这次我看到有一株,居然用一个景泰蓝古董瓶养着,我心想,这野草也算是造化了。

老爷子在书房等着我们满头银发,神采奕奕,看上去就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魅力。可能他也很不喜欢客套,一见面也不跟我握手,只是随便叫一声“小杜啊......”接着招手让我近一点,把一本很厚的正翻开的书让我看,“这就是你那个东西。”“跟你说过了,那东西不是他的。”老谢插了一句。“我知道。”老爷子毫不在意,他双眼发出愉快的光,指着那书上的一段字。我看,这估计是某个内部文献资料,其中提到这九檐铃,但我想自己还是坐下来听他解释,效果会比较好,于是假装认真看了两行,然后谦虚地表示:“还是老爷子您讲吧。”

“我请你来呀,主要是想听你说说,这东西出土的过程。”他示意我坐。这会儿阿姨走进来,端了一杯茶放我面前,然后笑笑,又出去了。

“叔叔,这东西……不是挖出来的,是我一哥们,在钓鱼的时候,从河里意外勾上来的。”我觉得,老爷子是不是把我们当作土夫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

幸好我也到过那地方,环境啥的都了解,抛铅头钩钓底程序也熟,怎么说也还能比较形象地把弄到这东西的过程给描绘出来,老爷子认真地听我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之后,似乎已胸有成竹。

“那河道下面,有一个古墓,应该还不太小。”他一字一句的道。

“不会是曹操墓吧?”谢姚犁忽然插了一句,而且那声音都有些发抖。

“曹操在哪儿去世的?”我故意问了一下。其实我心头暗想,那应该是在许昌吧。许昌离恩施那老鼻子远了,古代又没有今天这样的交通条件,秦始皇巡游途中暴毙,没运回咸阳也臭了,那还全走的是驰道,马车一路奔跑。曹操生前会安排这一档子又费马达又费电的事?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我已经给香港一个老朋友打了电话,他那有点资料,可以帮我们求证些东西。”老爷子一脸慈祥地盯着我,“如果那边回话了,我还可能会过去一趟,怎么样,到时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再去那大坑?我心想,这事儿其实跟我没多大关系。但我还是做出毫不在意的神情:“那当然没问题。”

 

我打心眼儿里,不认为龙桥河那个地方会是一个古墓。虽然不能与谢老爷子这样的专家相比,但好歹也听说过,古人墓葬都是有讲究的,就算不能选一块依山仗气的龙脉,也得是聚气养阴的宝地,断无将自己身后居所安放在随时有可能被大水冲刷之处,落个暴露荒野的可能。

要说是曹操墓,那就更荒谬了,那么远的距离,走半途就烂了,还怎么“音容常在”?还怎么“在地如在世”?

老爷子饮食清淡,更不喜欢应酬,中午特别委托儿子好好招待的老同学。我对陕西的美食情有独钟,自然不会放过大快朵颐的机会,一边喝着西凤,一边跟老谢聊起来,这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最神秘的有关铜铃的事情。

“你老爷子不会让我们把这东西交公吧?”我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这要是我的,领一张奖状也就罢了,可老鬼是个实心眼,觉悟也没那么高,这要搁我手上搞砸了,怎么也算办事不力吧。“不会不会。”老谢立马打消我的顾虑,“别看我家老爷子当过馆长,可对待文物的态度,开放着呢。”他忽然把头放低,悄声道:“他相信古物这东西,只跟有缘人,该谁的就谁的。”

我点点头,心里踏实多了。看来,老爷子不是真正的无神论者还讲着缘分这东西。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讲无神论的,不信神,不信这个世界有妖魔鬼邪,相信只要在自己领导下,老百姓就能够创造一切人间奇迹。对了,我好像听老谢说过,跟大多数真正的学者一样,他老爹也是个民主党派。

又喝了一阵,老谢忽然长出一口气,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冷静地说:“东子,跟你交个底,这东西,老鬼留不住。”我心头咯噔一下,心想,不是吧?还是起歹心了?“别想多,你看啊,我老爷子那人,我可了解,他香港那朋友,多少年没交集,以前人家邀请他好几次,他都不屑一顾。这要没个天大的来头,肯重新出山?”他朝我轻轻点着头。老鬼他也认识的,不算是见外。听他继续道:“每个行里,都有自己的规则,他会获得合理的回报,不过说实话,我都感觉得出,这东西价值绝对不一般,能给他个零头,就是一笔横财了。”

我想能这样也成,其实老鬼叫我来找老谢,说到底,不也是为了能出手吗,这东西真要他自个留着,就是个屁。“咱也都是一场兄弟,这么说吧,我就帮他做主了,你给说说,能帮着出手多少钱?”

“这东西,不是我这水平能驾驭,要交易也轮不到我。虽然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大空间,但凭经验,拿个一两百万到手,还是没问题的。”

不知道我脸上的表情有没有当场夸张变形,但心里有一句话快到嘴边,硬是被活活咽了下去——贵圈的生意,真他妈暴利啊。




本文经作者授权,转载自新浪读书亚洲好书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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