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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速递】小说入围待微投作品【十六】

执手天涯网 2017-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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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左青龙,右白虎 

    胶东有条富水河,富水河畔有个柳家湾。

  柳家湾,名字虽土,却被阴阳先生誉为风水宝地。

  “柳家湾不一般,男子个个似潘安,女子个个赛貂蝉……”这样的传唱,不知起于何时,却经久不衰,似富水河水,悠悠流淌。

  大浪淘尽,数风流人物,被柳家湾人时常挂在嘴边的不外乎二人,一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为一代书圣柳公权。柳家湾人生拉硬拽,扯进族谱,奉为先祖。前者,君子之风流芳百世,后者翰墨飘香绵延千古。柳家湾人饱受儒雅之风的熏染,格调自然高雅,淳朴和谐的村风绵延至今。

  然而,随着柳青龙和柳伯虎的出现,却将柳家湾人世代友好的格局打破,他们以冤家对头的身份对立着,无形中传承着“既生瑜,何生亮”的三国遗风。

  柳青龙和柳伯虎同龄,同年同月生,同年结婚,同年产下双胞胎。柳青龙老婆生下一对小龙女,取名大凤二凤,意在龙凤呈祥;柳伯虎老婆生下两只小老虎,取名大虎二虎,意为虎虎生风。打孩子出生开始,一场龙争虎斗即刻上演。作为邻居,地理优势方便了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

  “青龙,你老婆那破盐碱地,咋净生赔钱的玩意儿。瞧咱,一炮下去,俩带把儿的。”柳伯虎得意洋洋,率先发难。

  “瞎扯,告诉你,生男孩得瑟一会儿,生女孩幸福一辈儿。女孩是爹妈贴心的棉袄,你那俩傻小子至多属于漏腚的棉裤。”柳青龙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柳青龙这反击杀伤力太大,不逊于美国的飞毛腿导弹。柳伯虎顿时没了言语,吭哧了半天,母鸡下蛋一般憋红了脸,终是没有了下文,自讨没趣,遂讪讪地离开。

  当然,柳伯虎是不肯就此罢休的,再次相遇,嘴角依旧咧到了耳朵根,酝酿了已久的怪话再次喷出:“青龙,可惜啊,将来两只凤凰一飞,你终究花斑孤老一个,无依无靠。”

  “瞎扯,将来老虎长大了,啃你骨头吃你肉,杀你没有血,衔你没有毛,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才是真正的可怜虫。”柳青龙依然伶牙俐齿。

  柳伯虎一听,气得青筋暴露,梗着脖子嘴巴张嘎了半天,无言以对,东一扫帚西一耙地转移话题:“回家告诉你老婆,想生带把儿的,尽管找我,我这深耕犁管用,免费!”说罢,自以为沾了巨大便宜,原本僵直的脖颈子再次如弹簧一般颤动起来。

  “小事一桩,不怕崴了爬犁尖,你今晚就去,不去是孬种!”柳青龙不屑一顾,随口应到。

  “好好好,叫你老婆做好接驾准备,我磨好了犁尖就去。”柳伯虎一边说着,一边心满意足地去了。

  ……

  岁月如歌。大凤二凤,大虎二虎随着季节的吟唱,一天天长大。

  大凤二凤长得壮实,滚瓜溜圆,像掐一下便哧哧冒汤的藕节。

  大虎二虎长得清瘦,像营养不良的马猴,又似迎风摇摆的麻杆。

  “青龙,啧啧,你养猪很有一套,看,两只小母猪长得多欢实。”柳伯虎再次找到了主题。

  “行啊,你这电工也不赖,培养出了两根优秀的电线杆子,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这旋风一来,还不给飘到爪哇国去?!”柳青龙皮笑肉不笑。

  “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为你好呢,没听说,一白遮百丑,一胖毁所有嘛!”柳伯虎一本正经。

  “瞎扯,饺子要吃烫的,姑娘要选胖的!那啥,杨贵妃,知道不,古代四大美女,以肥为美!你乡巴佬一个,没见过世面,守着两个瘦猴瞎吆喝。”柳青龙应对自如。

  “二人面对面,对着把活干。为了一道口,累了一身汗。你小子能耐,对着一道口忙活了半天,居然制造出了两道口,哈哈哈,有意思。”柳伯虎哈哈大笑,把民间那个关于木匠拉锯的谜语给搬了出来,玩笑已经游离了正常的轨道。

  “管他一道口,两道口的,最终还不像如来一样,把你那些带把儿的玩意给没收了。”柳青龙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言语间除了反击的无力,也多一些下流的味道。

  柳伯虎听了,一路火花带闪电,惶惶回家,郑重其事地告诫老婆:“把俩小子给我调教好,千万别叫柳青龙家里那两俩丫头片子给收了。”回头,拍拍大虎二虎的头,意味深长地叮嘱道“妈妈的,听着,电线杆子不要紧,站得高,才看得远,学学那孙悟空,来点真本事,怎么着,也不能叫那俩丫头片子给收了,懂不?”

  大虎二虎听得云山雾罩,但是,看柳伯虎说得极为认真,眨巴了几下眼睛后,便一个劲点头:“爹,放心,叫谁收也不能叫她们收。”

  柳伯虎心花怒发,欣慰地点头,瞬间却一把捂住眼睛鼻子,尴尬地笑了。妈妈的,跟这俩乳臭未干的屁孩说这些干嘛,什么玩意儿呢!

  赶集,历来是乡下人的盛宴。柳青龙嘴里哼着杨白劳去了集上,没有扯回二尺红头绳,却扯了两条纱巾,回家给大凤二凤系上,两个小龙女旧貌变新颜,展开双臂迎风展翅,如蝴蝶翩翩起舞,煞是好看。柳伯虎看到了,眉宇顿时锁紧,犹豫了一会儿,搬出摩托车,风风火火去了集市,巡视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为大虎二虎买了两只风车。大虎二虎手持风车,迎风而立,风车便呼呼转动,逗弄得两个小龙女前来围观。柳伯虎迅速召集两只老虎,面授机宜:“娃,别给那俩小肥猪玩,小心她们将来收了你们。”两只老虎惟命是从,一番责骂,将大凤二凤赶走。柳伯虎喜上眉梢,不无得意。

  柳青龙人高马大,一米八几的汉子,穿衣费布,吃饭费食,即便穿鞋,也超出普通人几码。村人每每看下蛋公鸡一般围着柳青龙品头论足,对他一双大码的鞋子赞叹不已。有人自吹自擂说到,世界跳高冠军朱建华的鞋他见过,柳青龙的鞋子与朱建华的有一拼。其他人鸭子听雷一般目瞪口呆,而柳伯虎却陷入了惆怅。妈妈的,就他柳青龙能穿大码的鞋子,我柳伯虎难道不能?一番绞尽脑汁之后,捏了钞票去往商店。第二天,便有人发现柳伯虎的脚一夜之间长大了。先前四一的鞋码已经悄然换成了四六的。一米六六的个子,配上这么一双特号的鞋子显得极不相称。于是,自有好事者扯了柳伯虎的鞋子下来验证,并当场戳穿。原来,柳伯虎鞋子的前端加了厚厚的一叠报纸。否则,那鞋是根本穿不住的。在村人的一片哄笑声中,柳伯虎仓皇而逃。

  柳青龙并无什么手艺,但是,小伙睡凉炕——全凭身体棒。扛水泥,搬砖头、推小车,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吃得下苦,付得下力,家境稍好,无衣食之忧。夏日,屋里热得似蒸笼,且蚊虫嘤嘤,令人烦躁不安。柳青龙与老婆一合计,购置了电风扇。风扇呼呼转动,驱走了炎热,带来了清爽,也带来了笑声。听到柳青龙家里欢声笑语不断,柳伯虎自是好奇,骑上平房窥视,瞬间明白,柳青龙家里添了大件,遂惶惶不安起来。那一声声欢笑便愈发刺耳,分明是炫耀,是挑衅。柳伯虎怒不可遏,可是,论家境,自己是无法与柳青龙相比的。以目前的状况分析,购置电风扇无异有些奢侈。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柳伯虎豁然开朗,瞬间将老婆孩子从汗流满面中解脱出来,小屋里也传出了朗朗笑声。柳青龙好奇,也骑上平房偷窥,瞬间笑得前俯后仰,差点从平房上摔下。原来,柳伯虎正拿鼓风机当电风扇用,一会儿超这个吹吹,一会儿超那个吹吹,威力十足。柳伯虎这一壮举很快在村里传播开来,成为笑谈。

  不管村人如何眼色,柳伯虎丝毫不放松对柳青龙的警惕,时刻盯紧,稍有风吹草动,他便见机行事。一段时间,柳青龙时常提着包包去村西的小水库。柳伯虎不解,悄悄尾随,这才恍然,原来,柳青龙迷上了钓鱼。一根钓竿在手,柳青龙雕塑一般耸着,临近中午,便提了一兜活蹦乱跳的鱼得胜而归,村人见了,纷纷赞叹。柳伯虎不甘落后,也去买了钓竿,前去水库钓鱼,然而,不得要领,连条猫猫鱼都没有擒获。看着柳青龙鄙夷的眼神,柳伯虎大伤自尊。他的脑袋瓜子风火轮般快速地运转,终于有了妙计。第二天,便让柳青龙刮目相看——提了一条六斤重的鲢鱼打柳青龙身边走过,三摇两晃地回家。柳青龙大惑不解,柳伯虎心下窃喜。第三天,柳伯虎在村里扬言,要与柳青龙一决雌雄,并与村人相约,十一点村口见。柳伯虎信誓旦旦,自己善于放长线钓大鱼,而柳青龙只是小打小闹,净钓不起眼的猫猫鱼。耳听是虚,眼见为实,许多好事者便在村口守望。然而,这一次,柳伯虎没有大放异彩,反以惨败告终。柳伯虎挠着后脑勺百思不得其解。当柳青龙提着那条足有五斤重的鲤鱼扬威耀武走过的时候,柳伯虎顿时就傻了眼,这分明是昨晚我埋伏好的那条独眼龙,怎么会跑到柳青龙的兜子里去?孰不知,柳青龙鬼精,柳伯虎并不会钓鱼,却能破天荒地钓上六斤重的鲢鱼,这其中必有蹊跷。经过一番侦查,他终于了然。知道是柳伯虎暗渡陈仓,提前买了鱼装进兜里潜在水中。决战前一晚,他悄悄跟踪了柳伯虎,在柳伯虎回家的当儿,做了手脚,把鱼移到了自己的垂钓范围之内系好。柳伯虎弄巧成拙,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得忍气吞声。

  除了关注自己与柳青龙的恩怨,柳伯虎也一直关注着孩子间的比拼。令他气恼的是,两个小子不争气,大凤二凤奖状贴得家里墙壁上已经是万里山河一片红了,柳伯虎家的墙壁上却和尚脑袋一般光秃秃的。完了,彻底完了,柳伯虎心情沮丧,妈妈的,谁写的那破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耳朵……都说学习不好,这老虎没有耳朵怎么听讲,这歌咒人呢,告他个损害花朵罪!红彤彤的墙壁成为柳青龙炫耀的资本。逢年过节,每有村人到访,面对村人的啧啧赞叹,柳青龙总会摆出一副极其苦恼的样子,唉声叹气一番:“唉,看两个小东西把墙壁糊吧的,太不像样子了,人家柳伯虎家的墙壁多干净!”这话,柳伯虎听了吃了苍蝇一般恶心,他决定改变一下现状,也让自家的墙壁不像样子。于是,他自购了许多奖状,并拿枣木刻了一个大大的“奖”字,自己又或多或少练过几回毛笔字,一切便准备就绪。柳伯虎变着花样让大虎二虎展开竞赛,剥花生比赛,喂猪比赛,五子棋比赛,朗诵比赛……五花八门,一应俱全。很快的,柳伯虎家里的墙壁也红彤彤一片,很是耀眼。柳伯虎抚摸着满墙的奖状,心满意足地笑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柳伯虎的激励效应让两只老虎的自信心空前提升,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并逐渐向优等生靠拢。

  初中最后一年,学校重新划分了班级,成立了重点班。大凤二凤光荣入围,而大虎二虎却只能旁观。消息传到柳伯虎耳内,柳伯虎的肚子顿时如气鼓的蛤蟆。人家能重点,咱为啥不能重点,妈妈的,咱不缺胳膊缺腿,奖状又不比别人的少。这班级划分关系到出人头地的大事,无论如何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柳伯虎马不停蹄,未与老婆商议,先去鸡窝里提了两只红冠子公鸡出来,用红丝绳绑了翅膀与爪子。接着又从油缸里灌了两桶花生油,趁了夜色去了校长家里,一番声泪俱下的诉说,终于打动了校长的菩萨心肠,加上在教师的眼里,大虎二虎本来就属于潜力股,上升空间巨大,二人成功转入重点班。柳伯虎为此沾沾自喜,每有人问起大虎二虎的学习,柳伯虎便脖子一扬,极其自豪地回答:“都在重点班呢,没办法,成绩在那摆着,这俩小子被窝里放屁——能文能武。”

  “嗬,听说大虎二虎是后来才进去的?”自有知根知底的人发出质疑,柳伯虎极力掩饰惶恐,讪讪回应:“这俩鱼个儿大,漏了,漏了,好饭不怕晚!”

  好饭真的不怕晚。在重点班里,大虎二虎埋头苦干,力争上游,为柳伯虎挣足了面子。初中毕业,大虎二虎与大凤二凤又同时考入了县第一中学。经过三年寒窗苦读,又双双考上了名牌大学。小小的柳家湾,一年出了四名大学生,这在当地引起轰动的轰动不逊于东方红卫星升空。

  柳青龙以长时间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做了庆祝,红色的纸屑地毯一般罩住了地面。柳伯虎站在自家门口,看着柳青龙烟花的璀璨,心里兀自腾起了烟雾。

  “你说这些纸屑有多少斤?”柳伯虎偷偷问身边一位年轻人。

  “少说也有五六斤。”年轻人不假思索回答。

  “你说这些纸屑有多少斤?”柳伯虎向来追求稳妥,又问起了一位老者。

  “怎么也该有五六斤吧。”老者沉思了一下回应。

  “哦”,柳伯虎终于释怀。

  第二天一早,柳伯虎跨上摩托车去了镇上。来到烟花爆竹摊,双手抄在胸前,大大咧咧说道:“老板,买鞭炮!”

  “大哥,您买多少?”店主笑容可掬。

  “买……买能放七八斤纸屑的鞭炮。”柳伯虎郑重说道。

  店主一惊,仔细看了柳伯虎一眼,瞬间笑了:“哈哈哈,大哥真逗,鞭炮论挂不论斤?”

  “不,就是七八斤。”柳伯虎态度坚决。

  店主正犹豫着,柳伯虎等不急了,索性拿过一挂鞭炮电子秤上称了起来。然后口中念念有词:“鞭炮爆炸,火药燃烧,抛除火药,剩下纸屑,纸屑再有燃烧的……”柳伯虎扒拉着手指头算计了半天,终于释然,买了他自认为可以放出七八斤纸屑的鞭炮得胜而归。

  放鞭炮之前,柳伯虎去卖菜的柳峰家里借了喊话筒,架在墙头上反复播放:热烈庆祝柳大虎、柳小虎金榜题名。放了足有九九八十一遍之后,鞭炮响起,烟火腾空,柳伯虎的心也随着烟火升腾,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之中。

  踩着时间的风火轮,莘莘学子在象牙塔里尽情挥洒年轻人的激情,啃噬着书本,磨砺着情怀,有好消息传来,大凤二凤在学校双双领到了奖学金。村人一片赞叹,这绝代双娇名不虚传啊!柳伯虎闻听这一消息,立马给大虎打了电话:“虎子,你和二虎在学校混出点名堂没有?”

  大虎不明就里,憨憨地回答:“啥名堂啊,读书人不就是读书嘛。”

  “你这个笨儿子,我问你在学校混了个一官半职没有?还有,那啥,有没有领到过奖金。”

  柳伯虎急得嗓子有些冒烟。

  “这个啊,有啊,我在班里任团支部书记,二虎任副班长。”

  “哎呀,我的孩儿啊,这么好的消息咋不早点告诉爹呢?”

  “爹,做人要低调。”

  “低调啥呀,人家大凤二风领奖金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你们俩当了这么大的官,怎么还捂在被窝里。快,马上写信告诉我!”

  “爹,这不都告诉你了嘛,还写啥信啊?”

  “要你写你就写,罗哩罗嗦,屁孩子,懂啥。把你和二虎当官的事都写上啊。”

  大虎拗不过,乖乖从命。

  收到大虎的来信,柳伯虎心急火燎地打开,匆匆扫了几眼,便马不停蹄来到了人群扎堆的地方——幸福商店。远远的,柳伯虎就看到柳青龙也在,正在观棋,顿时喜上眉梢。他走到一个年轻人身边,高声说道:“孩子,大虎来信了,我这眼睛啊,最近看东西模糊,信上写的啥,根本看不清,要我看啊,就是一群小蝌蚪,孩子,麻烦你给我念念。”

  年轻人一听,接过了信。周围许多人也侧起了耳朵。

  “爹妈,您们好!我和二虎在学校都挺好的,勿挂!我现在担任班里的团支部书记,二虎担任他们班的副班长……“

  村人一片喝彩。

  柳伯虎春风满面:“哎呀,这风水啊还真好使,那天一个大仙路过我家祖坟,一个劲竖大拇指,说我们家将来必出两个大人物,看来,嘿嘿,应验了。”

  恭维声又起。柳伯虎怡然自得,偷偷瞟了一眼柳青龙,却见柳青龙正瘪着嘴巴斜着眼珠子瞄他呢。

  柳伯虎心满意足,哼着得胜的小曲回家。

  一切顺风顺水。

  四年的大学生活不知不觉中走向了终点。

  化工专业毕业的大虎,先是受聘于一家化工厂,然后自己拔出,创办了自己的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医学专业出身的大凤则创办了自己的诊所,并不断发展壮大,在省内颇有声誉。

  倒是二虎与二凤毕业后同时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并分在了同一所中学任教。

  千年媳妇熬成婆,柳伯虎和柳青龙苦尽甘来,由苦行僧变成了太上皇。孩子的出类拔萃也让柳伯虎和柳青龙晋升为村里的名门望族。

  树大招风,村长找上门来了:“青龙叔,村里的路不平……”

  “修!”柳青龙果断干脆,当场甩出去一个电话,大凤慷慨应允,支持村里二十万。

  村路修好,宽阔平坦,四通八达。村人自是感念大凤的恩德,大凤成了村人眼里的凤凰。柳青龙也跟着沾光,走在人前,腰杆子倍儿直。

  柳伯虎看了很别扭,回家抄起了电话:“大虎啊,你也算混得有模有样了,手指头松一下,撒几个仔,给我长长脸呗。”

  柳大虎心知肚明,当即表态:“爹,当今的企业家都在倡导回报社会,您别拐弯抹角,下命令就是了。”

  闻听此言,柳伯虎心中石头落地。他一溜小跑去了村长家,开门见山说道:“村长啊,村东那座漫水桥该修了。”

  “呀,伯虎叔,您真神仙,我正打算求你呢!”

  “大侄子,啥也别说,我一个电话搞定。”说罢,柳伯虎问村长讨了电话,三言两语,便从大虎那里落实了三十万。

  村长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这办事效率有点惊人!这柳大虎莫非造钱的机器?

  然而,不可思议的在后面。两年后柳大虎再现造钱机器风采,捐资五十万,让村里的小学校焕然一新。

  这时,柳青龙坐不住了,改头换面的小学校让他如坐针毡。他终于按捺不住,偷偷去了一趟省城,与大凤亲切会晤。回来后,石破天惊地宣布:“柳大凤出资六十万为村里建敬老院。”

  铺路、架桥、建学校、建敬老院,柳家湾从来没有这么热闹,柳家湾人从来没有这么幸福。柳家湾人已经把柳青龙和柳伯虎视为财神爷,视为福星。但是柳伯虎却并不满足:“大虎呼风唤雨,风光无限,二虎这小子却聋子听屁——毫无动静,丢人呢!”

  然而,很快有动静传来,震颤着柳伯虎的鼓膜:二虎和二凤恋爱了。

  “妈妈的,完了,应验了,二虎到底被二凤给收了。”柳伯虎捶胸顿足,有些懊恼。

  “有啥,被二凤收了不比被海英收了强?”老婆撇着嘴回应。

  去去去,海英算老几,大腚母鸡一个不说,那嘴像花碗似的。柳伯虎咬牙切齿反驳。

  其实,嘴上一套,心里自有小九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如今的二凤体态匀称,气质不凡,楚楚动人,早已从小肥猪过渡到金凤凰了。娶二凤做媳妇,一个字,美!

  柳青龙倒很大度,不仅没有作梗,反而颇为得意:“怎么样,我就说嘛,早晚被我们那啥给收了。”步入中年的柳青龙含蓄了许多,终于没有把“那道口”说出口。

  “呸!二凤嫁到我家,怎么叫把二虎收了?”柳伯虎义正辞严。

  “我要二虎倒插门!”柳青龙针锋相对。

  二人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

  不过,这场争斗毫无意义,因为最新的消息传来,柳二虎和柳二凤已经做出了决定,回家乡支教,家就安在小学校内。而柳大虎又有新举措,他要在村里见一个小型化工厂,把年轻人都吸收进去,要带领全村人致富。

  柳伯虎和柳青龙俨然成为柳家湾的救世主,不断向村民传递福音,带来福祉。

  柳家湾人感恩戴德,遂在村子的东山和西山树碑立传。东山立一青龙碑,西山立一白虎碑。

  村人说,这左青龙,右白虎乃镇村之宝。

32

140百合 


      百合酒店典雅素洁,是我最喜欢的去处。我不是一个附庸风雅之人,但百合酒店在这个庸俗的城市是伫立不变的风情,似乎不需要它去演绎,就会脉脉不断地散漫。对于一个黑道人物来说,百合是对"黑"的洗涤,是对心的熏染。还有一点,我来到这里,纵管是个劳改释放人员,她们对我也彬彬有礼,让我获得应有的自尊。酒店大厅的值班经理还没忘记我,弯了个九十度的腰称我老大,然后把我引向前台,嘱咐服务员给我打折。

       被束缚的自由突然释放,看酒店前面那一排飘扬的旗帜也像经幡。而我入住的二十八楼则像圣山之巅。在圣山之巅想象也是稀薄而透明的,往任何方向都容易到达。

      记得第一次出狱,妈妈在门口摆了个火盆。她说跨过火盆就等于从新开始,霉运从此结束。但是对于我来说,连火山都跨过了,火盆就是个小小的游戏。我身体里隐藏着无数的犯罪因子,这些因子会随时以拳头的方式长出来。而拳头又像花骨朵,造化真是戏弄人。

       犯罪成为一种生活时,心是麻木的。每次手铐铐上我,我的理解也仅仅是"马失前蹄"。在我的词典中,"强者"就是一种绝对的暴力。

       这已经是第三次出狱了。第一次出狱是一群兄弟们簇拥着的,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将军,父母也对我寄予希望,他们希望我脱胎换骨,可是我的心还在旧轨道上滑行,这样又滑进了监狱;第二次出狱时,我的心并没有在父母的泪水中融化,而是淬火得更加坚硬和顽固;这次出狱就不一样了,身上的锐气在模糊的时间中钝化了,一帮兄弟像花朵凋谢,四处飘零,父母更是把我当作死了,对我不闻不问。

      陪我在潇湘故里喝酒就铁哈和陈群二人了。慢慢地对酌,没有豪言壮语、没有雄心壮志,时间像锈蚀一般。铁哈最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他叫我晚上去云水居找个小姐冲冲喜。冲喜,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类似于跨火盆的仪式,可能比跨火盆少了点宗教气氛,但更直接地提振着人的斗志。我却摇了摇头。几年未沾女人了,自己又长成了一个处男之身。这处男之身应该献给一位我爱着的女子。可是,捜遍记忆的每个角落,我爱过谁呢?在我的生活中,爱总是被征服而取代。现在再来设想我爱的女子,仿佛从百合花的氛芳中塑造一个空白之躯,然后给她安上肉体的尤物。

       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了,声音是淡雅的白色带点紫色的忧伤,"先生,你是一个人在吗?"我嗯了声,她毫不避讳地说她想卖一次,希望我是她的顾客。好奇心驱使我想见一见这位女子,她到底是"挂羊头卖狗肉",还是"清仓大处理货品一律打一折"?

       进来的女子有很大的酒气,穿着西服套装,并不像一个欢场上的女子,倒有些像电线杆上那些重金求子的小广告上的某个女子头像。说不上漂亮,但是一经用广告上那些话去对应,立即会产生怜惜,并觉得这也是种浪费。浪费也是一种魅惑!她很礼貌地说要去卫生间,我听到她哇哇地呕吐不止,但我没进去。等她出来时,我已经为她倒好了一杯白水。顺便说一句,在酒店里我给所有的人都是倒的白水,如果他(她)要求什么饮料,我对他(她)的性格就会有个大概的判断。一般如水般的女子喜欢白水。话题就是从一杯白水开始的。

       "喝杯水吧。"我无话找话地说。

       "你也喜欢喝白水?"她揣起杯子,啜饮了一小口。

       "嗯,白水养人啊。你看白水把我养得这么粗壮。"这是实话,我不喜欢喝饮料,也不喜欢花功夫泡茶。在监狱里是就着水龙头就喝,尽管有一股硫磺味。

       "我们贵州凯里穷,水也恶,所以说是穷山恶水。养出的人也狰狞。"我注意到她下巴很尖,这种尖使人感觉灵动,就像山野中出现的狐貍,如果她死去一定是个狰狞的野鬼。

       她把长发向后面拢了拢,露出光洁的前额。问我要了支烟点着,想表现出一个女人的放荡。但表现得很不熟练,烟呛得她咳嗽不止。我说你别表演了,你不是那样的料。她坚持说"我就是一个坏女人,一个大家眼中的小三,并且我委身的这个男人骂得更恶毒,骂我就是卖的,只差没说我就是**了。"

       我问她爱这个男人吗,她说不爱,只是依赖。"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不能纯粹地用爱或不爱去衡量,还有第三种。"她说这话时,我也体会到了生活说不清的况味。就像我们村的华华瘸子经常用烟蒂灼他漂亮老婆的奶子,那也是种生活。女人一旦说"我的男人"时,就意味着对既定生活的认可。

       我继而又问了她"男人"的情况,她说这个猥琐的香港小老头在这个城市开了家不大的工厂,生意也不很景气,妻子带着两个女儿在香港。我估计这个香港小老头也像我爷爷那样的小财主一样,把女人当作了土地。那怕这土地是荒凉的,也是个心理地址。听说我爷爷当年也纳过妾,妾子很漂亮,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件宝贝姓白名合。似乎那朵花是个巧妙的镶嵌。

       说着说着叉开了话题,我突然想到她"男人"会像找一只小猫一样找她。她说不会。"他或许戴着老花镜在工厂加班呢。"他一直没打电话来。

       "大哥,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会买我一次吗?"说这话时,看不出是酒精的作用,从眼睛里看得出她的诚恳有如这个时候还在街上卖花的姑娘。

       "我如果说买你,既是对你的不尊重,也是对我自己不尊重。"

       "不!不!不!我真的需要你买我一次来证明我的价值,那怕是一元钱。我这几年委身于他,我没图他的钱。"

       "我付不起我的心理价位,这会增加我的心理负担。"

       "我不要付现,我要你欠着我的。这样一来你会以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想念我。"说着,她就抱着我,用她的嘴堵着我的嘴,使我难以说出拒绝。

        她说她是第一次卖给我,我感觉就像第一次一样,我舍不得浪费她,就像我吃饭时连最后几粒都会扒拉干净。她也没浪费我,把我这几年的时光吸收干净。我突然感觉被她消费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会在记忆中留下一道划痕,而不像艳遇,仅仅是一个点的触碰。后来她一直躺在我的手臂上,把眼眯着。我知道她没睡,她的一只手搂我搂得很紧。手是凉的,像花瓣那么凉。

      窗台上的百合花看起来不那么柔弱,倒像一个女子伸开她的小拳头,抓住她想要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她"男人"打来了电话,声音苍老而嘶哑,那口港式普通话显得很装,就像我爷爷土铜色的皮肤上穿上士丹林长衫。她只简单地说了句我还在卖就挂断了电话。随即她用我的手机打了她的手机,又从写字台上拿上便笺让我写上欠条。借条是我按着她的口述写的:"今欠李婷人民币壹万元整",日期和签名是我加上去的。她开玩笑地说了句你的签名很漂亮嘛,我则幽默地回了句为了这个签名我练了几十年。其实我的签名完全是检讨书写多了,又不想让人看清这几个字,故意写得潦草。

      她要出门时我感觉还有什么没有完成,又走上去想抱着她再吻一次。她别过脸去,说我们的买卖结束了。说这话时她神情严肃认真,没有一丝笑容。真的像我曾经嫖过的一些**

      我既害怕她打来电话又盼望她打电话来。这样的日子捱过几个月,终于鼓起勇气拨打了她的手机。那一端的回答是"你拨打的号码不存在!"。突然感觉生命中有一段被抽走,只留下一张白纸如云似的飘在那里。那是一张欠条,那些黑字会洇而开来,变成积雨云,我的梦会被雨淋湿。我醒来后全身湿漉漉的,真的像淋了一场雨。

      偶然从村中老人那里得知,我爷爷的妾子跟一个吹糖人走了。据说那个人会吹猴子望月。也许白合向往着猴子那样的自由吧。我也想学习吹糖,可是这门手艺已经失传了。倒像天下的吹糖人都被美丽的女子掳走了。

      我对自己悲哀起来,因为我没有一门手艺。虽然我是从农村来的,既不会插秧,也不会割禾,连犁都扶不稳。那天从顺风快递公司门前经过,看到在招聘快递员,好奇地插进去。像生产队队长的男人问我以前干过快递业吗,我说没有,但我熟悉这个城市。他随便问了几个地址,如桌子、上马坡、公子岭、黑罐子街等等,这些连本地人不一定知道的地方我都能答上来。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会开车,很早以前就买了辆南方125,歪叼着烟,带着穿花裙子的姑娘去镇上的录像厅看港产片;后来到这个城市,砸烂过很多轿车玻璃,把车开到荒无人烟的地方,随后像扔一双拖鞋样的扔了。当然,关键的一点我还有个本本。这样,我就轻松地被录取了。

       想起来我也是有手艺的人,我感觉那个像生产队长的人就是伯乐。我没有戴那付暴龙墨镜送快递,而是在街边买了副十元的名牌墨镜戴着,把摩托开得突突响。这样我也像个小青年。

      我特别留意李婷的快递。虽然我知道这个城市不只一个女子叫李婷,但"李婷"确是我开启心灵之门的密码。

      第一次送李婷的快递,从电话中我就判定她不是我心中的李婷,她是一位老人,从上海寄来治疗癌症的药物。当我把快递给这位老人时,为她悲哀起来了。看起来她是独居的,年轻时也一定很漂亮,现在却如一匹退色的绸缎随意披在时间之上;还有一次也是送一个李婷的快递,货到付款的,她大概三十多岁,住在单身公寓,穿着低胸睡衣,娇媚地说我俩睡一觉就两清了。但这次与白合酒店就是不一样,不再感觉她是被浪费的,而是饥渴。那件快递是69元,该死的一个性爱的姿势,我却隐约地感觉它是一包奶粉。

       最接近"李婷"的一次是在幸福路,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从宝马车上拽下一位女子,不分青红错白地拳打脚踢,那女子不喊叫,也不还手,只用一双手把脸遮住,任由对方边打边喊,"打小三!打小三!"。周围站了很多人,差不多都赞成打得好,没有人制止。我冲了上去,说这个女子是我妹妹,大家都把茅头对准我,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戳得我的脊梁骨生疼。我用摩托车把她带到一个小区门口时,她叫了我一声"哥哥"。我注意到她被散发遮住的脸如蛋白一样光洁。但她不是李婷。

       有时我就琢磨,"李婷"是不是"你停"的谐音,在暗示我的找寻毫无结果呢?可我接触的李婷确确实实存在的,就像为这个名字设计的一件作品------婷婷玉立般开放的白合。

      真的不相信我的摩托车织起的大网打捞不了一朵白合。

      回老家时,终身未娶的伯父给我讲起了一件诡异的事,我爷爷的妾子其实没有跟吹糖人走,他发现吹糖人不吹猴子望月了,而是吹一个乳房翘翘的女子。那女子极像自己的女人。爷爷的妾子虽然不吃糖,总是从荷包中拿出几个角子,买几串赏给院里的小孩。爷爷怀疑她与吹糖人有染,几个人把她在黑龙潭沉了猪崽笼。伯父在火把的亮光中看到她的眼睛睁得像两朵花。有时,花朵也是死亡的象征。

       第二天我伯父一个猛子扎进了黑龙潭,没有找到那个猪崽笼子。 后来一直都没有看到那个猪崽笼子漂浮在水面。但黑龙潭自此以后每年都会溺死一个小孩。伯父说她非常喜欢小孩,但却生不来小孩。

       我常常想李婷也许也在一只猪崽笼子里,这只猪崽笼不是竹篾编成的,或许是透明的玻璃;又或许这个猪崽笼是用思想编织的囚牢。这个世界上的囚牢之物无处不在,白合一瓣一瓣地抱紧自己是对自己的囚牢,一个女子守身如玉的坚持是对自己身体的囚牢。

      想象一个人,也是在心里改造一个人,而最终改造的确是自己。

      我不再戴墨镜了,时间的长河销蚀着一块卵石一样地销蚀我,我变成了与其他的卵石毫无二致,但对于她又是特别而陌生的。现在,就是站在李婷面前她也不一定认出我来,我的身体符号是"快递员"。我把快件递到顾客的手上时,有时连对方的脸都不看一下。在一种职业中麻木了,麻木就是水,后面的水推着前面的水在走。或者后面的水渗入前面的水中,构成时间的洪流。

      疲惫不堪地回到出租房,躺在硬板床上,设想我是那个吹糖人,吹出的那个女子,乳房一定是软塌塌的,像垂下的一个布袋。这样的布袋无处不在。我在挤公交车时,常常感觉背部被什么东西压着。这种压迫的感觉我的意念已经把它转化成实在的生活。

      就在百无聊赖时,手机响了,并且跳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对陌生电话没有一点新鲜感了。我每天都会遇到大量的陌生电话------诈骗电话、顾客电话、不知所然的电话。每次接电话我都不慌不忙,让对方听完公司冗长的广告语。如果对方有耐力,才会听到我机械式的"你好"。

      "你好!"

      "你好!我是黎婷。"我在搜索这个名字时突然与"李婷"对应上了。她的声音也辅证了。接下来她的话更肯定了这一事实:"你还欠我一万元钱那。"

      "你不是叫李婷吗?"

      "李婷就是黎婷,那天你听错了,我就让你将错就错。名字只不过是个符号。今晚你到百合酒店2808归还那一万元钱吧。"她像对着稿子机械地念着。可能已经在心里念了无数遍。

      "……"

      "……"

       百合酒店用不变演示着它的风情,在与流变的时间对抗中,唯有不变才是恒久的耐力。就像在风中站立的少女,她衣裙款款,只不过是时间的波纹。

       还是那间老房间,茶几上的那两杯白水像在这里摆了三年。

      见到她,内心贮积的波澜倒突然平静。就像命定!

      "来了?"

      "来了!"

      "你变了许多。"

      "你还没变。"

      我的"变"是以她的"不变"为参照的。她贮藏在一个时间容器里,取出来擦擦灰尘又现出锃亮的容颜。而我是裸露在时间的容器之外,还得累加想象的时间。时间对于我俩就不再同步。

      "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我从牛仔裤中掏出用橡皮筋扎着的一万多元,还有一些散钱。

      "三年了,就赚了这点啊?"

      "我总要花钱吧?吸烟,喝酒,还有……"

      "还有找女人?"

      "真的没有!"这句也是大实话。

       "我信!如果你真的把钱还给我,你不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了吗?不如你又卖给我一次,算两清。"

      "不!我要还给你。"我执意把钱放在她手上。

      "傻瓜,你不欠我的,你是欠李婷的。"

      "这几年我一直感觉很富有,手里有点钱,有个实实在在想念的东西。其实我不需要很多钱。我很怀念我那时身上只揣着几元钱,两毛钱买包瓜子,两毛钱买瓶汽水,再花五毛钱买票,在镇上的录像厅呆到半夜。"

       "我没看过录像,我们家穷。一次妈妈带我去镇上,看到那些穿花衬衫的男孩儿从叼着烟从录像厅出来,妈妈告诉我那些人是流氓。其实流氓也不坏,比如你。"

      "我很坏,我还亲女孩儿的嘴呢。"

      "那也没什么嘛,只要不要用胡子扎。"

      想起自己已经几天没刮胡子了,很无奈地说:"如果我和你去看录像,一定不会亲你的嘴。"她抱着我说"那就去吧!"她并且说一辈子跟着我看录像,倦怠的时候就弯在我手臂上睡会。我说"那我们就变成神仙了。"她立即反驳,"我不做神仙,你不是说你那儿的水养人吗?"

      我开着摩托去她那儿。她也住的是出租房,并且比我住的出租房还小。一台电脑是最贵的家当了。看我盯着她的手提电脑,她说"这是我大学毕业后用工资买的。"继而就把电脑宝贝一样地放入拖箱中,又捡了几件较好的衣服。我把箱子在摩托上,看她上穿一件白色衬衫,衣角很随意地扎着,下穿一件到处都是破洞的牛仔裤。我内心突然浮现《野白合也会有春天》般的忧伤。

      摩托在幸福路口遇红灯急停了一下,两发柔软的炮弹击向我的后背。她问我是不是故意这样,我说是的,这招是我那些狐朋狗友教我的,很多年没用了。她在我大腿上用力拧了一把后就抱紧了我,咯咯笑着说你那招失效了。

      "你没戴乳罩?"

      "我从来就不戴,等它长大了再戴吧。"

      "你现在真像个女流氓!"

      "我昨晚在手机上看了《上海滩》,知道你也是混江湖的。从今以后你也是我的大哥。"我说我再不做大哥了,就做一个小流氓,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和你亲嘴。她摸了摸我的下巴,说"你把胡须刮干净的时候就是十足的老大",还说"喜欢你身上的伤疤,像触摸一棵老树"。

       我一直没有问她什么时候离开那个香港小老头的。也许根本就没有香港小老头,那只是她为了"重金求子"虚构的广告。

       初夏的风很凉爽,飘扬着白合花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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