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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连载] 靳江河畔(3) 鱼,我所欲也

鱼,我所欲也

        新哥在养猪之前,从六岁开始便在靳江河畔养鸭。他有一个很铁的“鸭友”(一起放过鸭的朋友,简称鸭友),住在江湾的王哥。王哥于十五岁转行,后在靳江河捕鱼为业,成了靳江上的“渔司令。”从八十年代到本世纪初,江湾的“仇三猛”及道林的 “红旗大队长”,都曾是王哥的手下败将。十多年前,电打鱼风起云涌,鱼越来越少,王哥的二哥还不幸因电鱼殉职。自此,王哥义绝江湖,在长沙做起了门面招牌生意。


        春节王哥回家,发现他家河对面新移栽了棵巨大的樟树,樟树上挂了“江湾湿地”几个大字招牌。河堤上,蹲了一长排钓鱼佬。王哥的心“咯噔”一下,他决定留下来—发展。
船长王哥

     

        我想探寻靳江鱼况,便由新哥出面请了王哥。王哥二话没说,抄起双桨便跳上了船。

江湾湿地

        小船从“江湾湿地”的招牌下穿过,钻过江湾的桥洞,一片开阔的水域展现在我们面前。两岸的枫杨,赤着双臂迎接我们。水深而缓,长长的丝草从船侧滑过。靠河岸,有几大片篙笋地,部份被烧了老苗。王哥说这一烧,来年会长势更好。有四只苍鹭远远的站在篙笋地的尽头,向我们行着注目礼。船快到新埠头电站时,有两个老人抄着竹竿,他们在往下游赶“水葫芦”。这些赶下去的水草最终会随靳江流入湘江,或被湘江的除草船粉碎。

火烧后的篙笋
苍鹭

        我们背着船绕过电站,从闸门下,继续往道林方向去。

        电站拦了水,它的下游便浅许多。王哥以前每天在这条河里打鱼,多时一天可以打到四五百斤,少也有两三百斤。东边打到烧汤河,西边打到双江口。青鱼草鱼鲢子鱼,鲤鱼泥鱼雄老壳(鳙鱼)卖掉,“木嫩古”(多肉无刺麻色的小鱼)“脚鱼”(甲鱼) “虾公子”(河虾)“花妹子”(像边鱼的小鱼)“黄鸭叫”(黄颡鱼),细鲫鱼子这些“下脚货”就丢回河里。

        我小时没打过鱼,但捉鱼钓鱼却名堂搞尽。偷根母亲缝衣的棉线,上系一蚯蚓,或一烂棉絮,趴在桥板上钓 “木嫩古。”对付“花妹子”和“青皮嫩”我们更有一招。洗脸盆上罩一块旧大布,高级的用旧蚊帐。中间剪一小洞,洞里放几粒剩饭,高级的放油糠。将盆悄悄放入浅水边。十多分钟后,猫腰下水,将盆从水底一把端起。哈哈,“花妹子!”

        河里退水时便是我们混水摸鱼的好日子。我和妹妹挽着一个簸箕,穿条花短裤,打着赤膊跳下河。从天光铲到天黑,铲了一桶的“米虾公”(小虾)和“花妹子,”大鱼是一条都搞不到手的。一来我们还没有那草鱼大,二来我们家没有铲铹。最大的收获,是我踩到一条“刹泥”(钻入泥里)的鲫鱼,比我巴掌还大。我双手死死掐着它鳃帮,高高扬起。这条鲫鱼让我们高兴了整整一个暑假。不久,又发生一件让我们更高兴的事儿。父亲有一日犁田时,几条大鲫鱼瞎了眼撞到他脚上,被他的大脚踩了个正着。母亲却忧伤着,“插一丘芋头省一仓谷,养一塘鱼吃了一仓谷。”这几条大鲫鱼至少得浪费半担谷。

        “脚鱼”产了一窝蛋在我家的沙堆里,沙是父母买回来准备建新房的。那窝蛋我们吃了一星期。过年队里干塘分鱼时,大鱼从来都没有我们的份。我一直喜欢的红鲤鱼,瞅一眼都是奢侈。分给我们这种“四属户”的便是泥鳅脚鱼黄鳝。脚鱼全都分到我家,整整一大水缸,还加一个潲水缸。父亲用两个大木桶装满水压在缸盖上。入夜,水缸里便开始“哐哐哐”的响。杀脚鱼了,父亲抓着脚鱼,母亲用抹布在前头勾引着。脚鱼刚露头,父亲举着菜刀“嚓”便剁下去。我守着冰铁炉锅,一边烧火,一边闻那脚鱼气。窗户上排满脚鱼壳。收荒货的来了,一角钱一个壳,我们发了一笔意外财。      
          
         天下雨,不要出工。母亲借了把铲捞给父亲,自己左手提镜灯亮,右手提铁桶,两人穿上蓑衣戴着斗笠,一早便双双出门去河边了。天黑了,鸡进窠,村里的煤油灯亮了,他们还没回。村里的煤油灯又都黑了,他们还没回。我们子妹饿着肚子,挤在一张床上,抹着眼泪睡了。梦里,有虾公子向我们招手咧。“咦?好香啊!”“起来,起来,吃虾公子。”父亲把我们一个个从床上拎起来。脚盆里脸盆里,满是青色的虾;菜碗里锅里,尽是红色的虾!
靳江上的船工

        村里一贫下中农作忆苦思甜。他说,我那时作长工好苦啊。天天给地主家种小菜,餐餐吃“酱豆子蒸腊肉,”自己种的小菜过硬没得吃啊。天天吃虾子。大虾子炒葱白,小虾子炒红椒,虾皮老姜打汤,餐餐就红薯吃,自己种的稻谷过硬也没得吃啊。这算不算忆苦思甜?

        像我家这样,要么没得吃,要么一次就吃得快撑死的家庭还是较少的。大多数人家隔三差五就有鱼虾吃。比如细叔家。细叔在外做木匠,细婶是个极勤快的人。她隔天就去河边铲鱼,阿文(细婶的崽)就提桶兼打亮。铲一气,几天的荤菜就不用愁了。阿文是个极懂事的伢,他用几根烂布条缠在一个木棒棒上,洒上煤油,点燃了,抄起一个铁夹,趁着夜色出门了。第二日清早,阿文满脸乌黑,提着一桶黄鳝回来了。洗把脸,炒碗饭草草扒了,阿文便带着灿灿(阿文的妹妹)上学去了。黄鳝留几条吃,余的都由细婶提到大屯营街上卖了。
地笼

        靳江河的鱼虾是养人的,无论阿文每天被煤油棒棒薰得怎样乌黑,都不影响他后来帅得超过张东健。灿灿,走在大屯营街上,热闹的街道,立马便鸦雀无声。
挂着塑料的树

        河里,一堆一堆,雪白的贝壳堆成无数个小沙洲。河道变得有点坑坑洼洼,丝草也缠成了八爪章鱼状,一棵巨大的枫杨倒卧在水中,树杆上挂满了塑料旗,红的,白的,黑的,绿的。零星有几条“青皮嫩”和“花妹子”在沙砾间穿梭,其他鱼一概不见。小船正缓缓的穿行,却听“咔嚓”一声,船卡死了。低头一看,河底下一条绿色长龙,长龙的头将船卡住。“地笼!”我再仔细往河底一看,我的娘呀,丝草底下,全埋伏着地笼!
丝草深处的地笼

         新哥说靳江河这一段其实铺了很多地笼,只是在水深的地方我们看不见。地笼一则用来关鱼,二则用来捉龙虾。河里鱼不多,但密密麻麻的尽是龙虾。龙虾非虾也,那正宗的河虾呢?王哥摇着头:“河虾早年被‘敌杀死’搞得差不多,后又碰到电打鱼,都要搞绝了。老子要是再碰到搞咯号路的,老子砍断他一只手!”王哥用桨狠敲了下船舷。“这龙虾其实不是好家伙啊,打的洞有一尺深,河坑都打松了。它什么家伙都吃,连‘革命草’都被它吃光!”我想起新埠头往下赶的“水葫芦”,不知龙虾会否爱吃。实质上,“革命草”和“水葫芦”,都曾是猪的爱食。但猪都改吃饲料了,况且,也没人再来扯了这些草去煮给它们吃。


        水浅,地笼多,小船是无法再前行的了,我和新哥跳上岸。王哥划过这段,我们再到道林大桥地段汇合。在我准备爬上河坑时,我听到身后的水草丛里有几声“咕嗵咕嗵”响。回头,水草在一拱一拱,我以为是河坑滚下来几颗大石头,便继续再往上爬。刚爬两步,又听到“咕嗵咕嗵”,再回头,一条红色的大鲤鱼正高高的跃起在水草上空。
新埠头的水葫芦

        水草摇曳,水纹荡开。远处,泊着一只小船,那高高堆起的地笼,比狮子山还高。




长沙市野生动植物保护协会,简称:CSWCA,成立于2004年。致力于保护野生动植物及其栖息地、开展自然环境教育和野生动物救助等工作,旨在用行动引导公众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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