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疾风骤雨似乎只是为了来洗刷世界的尘灰,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以清新和明亮,让饱受世间磨难的人们,重新燃起热望。
厨房飘来很香的煎鸡蛋的味道。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这段时间不分昼夜的劳顿,我几乎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正点吃过饭,吃过什么。食物只是存在于维持生命的需要中,失去了它原有的色香味,黯然而孤独的被消化了。香味唤起了吃货本性里的味蕾,光着脚我就蹦到了厨房,
“好香好香好香!我要吃三个!”
男人站在晨曦中,穿一件套头的粗线毛衣,干燥温暖。我从背后抱住他,脸贴着毛衣
“好舒服呀!好暖呀!”我喃喃道。
他反手环抱,并未回身。我们静静的待着,锅里的鸡蛋和火腿吱吱嘎嘎得冒着热气。
“真想永远都能这样,一辈子早晨起来都能看见你......”想到三日的时限,我忍不住心酸,泪流满面。
都不再说话,时光似乎停止流淌。我们都想到那个生离死别的时限,悲伤溢满胸怀。
静了一会,他关上了煤气灶的开关。转身,抱住我。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使劲埋头在他怀里。他用胡须的下巴在我头顶和额头摩挲,然后捧起我的脸,慎重的说道:
“微微,我们最终会在一起的!你记着我现在给你说的话,几年后,也许十年,最长二十年,我会来和你在一起!那会我们也还不算太老,还是可以一起去做我们喜欢的事。去希腊克特利岛吹海风,去麦加朝圣,去你最喜欢的土耳其看帅哥,怎么样?”
“人家才不是因为帅哥才喜欢土耳其的。帅哥都在意大利。”他成功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把我从离别的哀伤中拉了出来。
“好吧好吧,我们去意大利。其实你是喜欢吃意大利的披萨吧,不是因为帅哥。”他笑着逗我。
“嗯,披萨真不错,尤其是在佛罗伦撒Ponte Vecchio廊桥边那家”我吧嗒吧嗒嘴,回味那个古老而美丽的地方。
“你看你,怎么连鞋都没穿?!”他发现我没穿鞋,心疼得责怪。
我嘻嘻笑着,勾着他的脖子,一跳,把腿圈到他的身上,整个人挂他身上。他趔趄了一下,有点站不稳。我才意识到了他的假肢,赶紧跳下来扶他。结果却是用力太猛,直接把他拉得站立不稳,最后两个人都一起倒到了地上,乒乒乓乓撞翻了旁边的杂物,一片狼藉。
担心他摔坏了,我赶紧翻身查看,连声问:“没事吧没事吧?对不起啊,我太粗鲁啦!你摔痛没?腿怎么样啊?”
他痛得呲牙咧嘴,我慌了,“是摔倒哪呀?啊?是这么,我摸他假肢和身体连接的部分,好像突出了一块,心里想着一定是给弄折了。我一摸,他”哎哟哎哟“叫唤起来,显然摔得不轻。
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想把他的裤子拉开来看看什么状况。刚一动手,又感觉不妥,面红耳赤的看向他。没想到他虽然嘴巴在连声叫唤,但却坏笑着看我手忙脚乱的窘迫,饶有兴致的看我的反应,并不像很疼的样子。
“你这个坏家伙!”捶他,“我还担心你摔坏了,你却看人笑话!”他眼里含着笑,握住我捶他的手,拉我入怀,久久的,深吻......
太阳很好,我们决定到院子里走走。院子虽不大,小山倚后,几杆翠竹。有清泉从院墙外开渠流入,绕园涓涓,终汇入池子。池不大,却也石桥拱立,饶有韵味。池中植有睡莲,蕴蕴如烟。山石玲珑有致,几株山茶含苞吐蕊。小亭有桌,棋盘刻于桌面,黑白云子静候。好一个雅致安静的所在。
十指相扣我们牵手慢慢逛着品味这个小小园林,猜测着是谁的宅子谁人设计建造。发现在池塘一角竟有垂钓之处,配有鱼竿和饵料。跃跃欲试钓鱼,我们说好了比赛。他帮我弄好鱼线浮标和饵料,我端坐钓鱼。静坐半天,竖着的浮标纹丝不动。阳光正好,水平如镜。我眯缝着眼睛,问
“你知道后花园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暗喻什么吗?”
“不知道呀。是代表着私密的个人喜好?”他说。
“并不是。你记得《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吗?一群青春年少的公子哥小姐在里面吟诗作画,饮酒欢歌。还有《西厢记》,崔莺莺私会情郎,也是在后花园。”我说
“记得呀。”他回。
“后花园,是在冠冕堂皇的朝堂之外的所在。即使是威仪天下的皇室,抑或是表面唯唯诺诺的朝臣,但凡有条件大兴土木,必会给自己最庙堂的最里面,建造一个后花园。”
“后花园是供女眷使用的吧?省得她们老关在屋里太闷。”他说
“嗯,后花园老爷也喜欢来的。在后花园,可以有的很多东西,在森然的前面,都别灭了。后花园,在中国文学中,代表着,青春!只有在青春里,才有纯自然的阳光空气和水,有花开花落云卷运飞。有七情六欲对酒当歌,最关键,是可以有,打破陈规陋习的,勇气。”
“可以说,所有最有生命力的原始自然的东西,在封建礼教的文化背景下,大部分被放到了隐秘的后花园里,不着痕迹的绽放。朝堂之上灭人性存礼仪道貌岸然之人,他们自己没有了青春没有了爱的能力,但还是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家眷放在后花园,与阳光为伴与自然亲近。但他们宁愿像机器一样的活着,并且像狼一样咬噬别人。”
“小妞,你想得太多了。”他用手抚摸我的头,“其实在利益的世界里,弱肉强食是不变的真理。男人天生是带有使命和责任存活于世的,男人必须通过竞争获得话语权和支配权。而现在的女人可以选择,或者和男人一样争夺世界的权利和财富,也可以选择不和男人争世界......”
“选择争男人?哈哈哈”我们俩一起笑起来讨论成了一场没有办法有结论的调笑。
恰巧此时我的浮标抖动了起来,看来这条鱼也想参加讨论,而且不怕吵。我看到浮标猛地下沉,于是运气收杆,估计是条大鱼,手上下的力气也很大,使劲一拉杆,很有手感的拉上了一条鱼,也就巴掌大小,凌光一闪,连鱼带线直接飞上了我身后的大树。上了树的鱼尾巴一甩一甩的煞是闪亮,我顿时傻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木求鱼”吗?我这得上树摘鱼了。
早饭吃得太晚,中饭和晚饭看来合成一顿比较合适了。我们在院子里玩到肚子饿,商量着做什么好吃的。回到厨房,发现已经有新鲜的蔬菜鸡蛋水果一篮。我跃跃欲试准备露一小手,他笑说
“听说你擅长番茄炒鸡蛋,而且还是番茄没剥皮,鸡蛋没去壳那种?”
“少来吧!本小姐的番茄炒鸡蛋是大菜!我的配料你没有!”我说
“你要啥配料?还大菜呢?”他笑
“我的番茄炒鸡蛋要的配料是龙虾,鲍鱼和 cheese。”
“我晕!那这个菜还叫番茄炒鸡蛋吗?”他说
“叫呀!你可以吃烧好后的配菜龙虾和鲍鱼,我吃主菜番茄和鸡蛋。啧啧,瞧瞧这境界!以后咱们家吃烧豆腐哈,用十只老母鸡煨汤,用这汤再煮豆腐,煮个三天三夜,你吃鸡,我吃你的豆腐,”我说
“哈哈哈哈!你看你这个刁呀!”他边说边捏我鼻子,我还以挠痒痒,嘻嘻哈哈说闹着动手做饭,时光在愉悦中偷偷溜走。
坐在房前檐下,日光在雪白的墙壁上慢慢暗淡下来。手握着手,看着天空中慢慢出现了一颗一颗小小的星星。有梅花香沁进来,彷佛在倒计时,我们不舍得松开一分一秒。但。一分一秒还在飞逝。
“微微,”他轻唤
“嗯。”我应。
“你在想什么?”他又说
“我,什么都没想啊!就是在享受,在记住......”我也轻声回答。
“微微,还记得你收到的那个小盒子吗?”他又说
“记得呀!是你寄的吗?”我忽然想起了遥远的南方,那个神秘的周日,收到的那个奇怪的打不开的古董盒子。
“那盒子里有什么呀?我怎么打不开呀?”我接着问。
他揽住我,眼睛望向遥远的深邃的星空。“你需要的时候,那个盒子就会被打开。盒子里,”他停顿了,低头看我,盒子里,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呀?告诉我呗,省得我还要去求人。再者说,以我的性子,好奇也好奇死啦,你告诉我有啥呀?”我问
“你好奇也打不开的。用火烧你就啥也没啦。用斧头劈也会消失。你只需要慢慢等着,如果你真的需要,盒子自然就会开了。当然,”他忽然停住了,我仰望他,看到他的眼睛里流出一丝痛苦和哀伤
“当然,我希望你永远也不会需要用到它!”他说完,紧紧的抱住我,竟有眼泪在眼眶中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