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pi酱合伙人杨铭在朋友圈证实了罗辑思维退出投资的传闻。短短几小时，视线就被各大媒体与微信公号的文章堆满。从年初papi酱拿到多方投资，到咪蒙屡次掀起的观点争执，回顾一年当中的舆论足迹，很容易发现，那个圈子里投出一颗小石子，也能在浩渺人海里激起千层浪。网红已经成了这个社会没法心平气和谈论的话题之一。

没什么知识根基的浅层表达让一群人鄙夷，以透支粉丝情绪的牟利方式让一群人不齿，满足简单粗暴发泄欲的言论让一群人看得欲罢不能。而高昂的广告费和腾空翻翻的身价又让一群人难以掩饰眼红与嫉恨，也让另一群人为找到财路而喜不自胜——有网红参与的舆论图景，总是充斥着撕裂的喜恶与极端的褒贬。

比以上肖像更值得玩味的，是媒体意见的极端摇摆。当初得1200 万融资时，铺天盖地的消息是“papi酱唱响中国网红最强音”、“集才华与美貌一身的财富神话”，字里行间满是惊叹与赞誉，创业领袖的形象跃然纸上。如今与逻辑思维分道扬镳，铺天盖地的消息则变成了“papi酱惨遭罗辑思维抛弃”、“内部人士称此投资为最大耻辱”“papi酱是要过气的节奏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寒凉、一股“终于看到你过气了”的掩嘴窃喜。

捧便捧到天上去，踩便踩到泥土里，这是典型的两极思维，失之粗暴极端。我们很熟悉“网红浮躁”、“网红经济都是泡沫”的批评，但那种看人拿了投资便扬言粉丝经济方兴未艾、看人遭遇撤资便唏嘘粉丝经济大势已去的判断何尝不浮躁？今天捧明天踩的极端升降，何尝不是一戳即破的泡沫？

有一分的证据说一分的话。现下“以小见大”的推演谬误特别流行，由几个网红的爆炸蹿火推断出某某时代已经到来，由一方投资人撤回投资而推断出网红衰减已然开始。这种武断的结论不叫以小见大，而是典型的以偏概全。网红之路到底能走多远，要用数据印证，不能靠孤例推断，尽管二者得出的结论可能一致。

罗辑思维有自己的商业逻辑和市场布局，调整投资规划是再正常不过的经济举动，而且入股这事本来就遵循着“合则成，不合则散”，不能简单以好坏论——拿到大笔资金不见得是好事，账面数目的激增往往意味着决策自由的减少；失去资金不见得就是颓败，剪掉脚镣的摸索可能更轻松明快。因此，媒体完全没必要把失去一些投资的团队描述得像恩宠散尽、被赶出家门的受气小媳妇一样，好像一眼看到了她枯瘦憔悴、苟延残喘的未来。

一旦受这种极端思维的捆绑，我们很容易把网红变成没法心平气和谈论的话题雷区，很难逃出朽烂衰败的期待，坦然地承认她们身上其实有一些值得媒体人放下身段去揣摩的品质。

网红有很多种，不要一提到网红就面露嫌弃，想到口无遮拦的跋扈文风，想到妖艳浓妆的恶俗审美，不要带着知识分子的傲慢去看待活跃在网络世界的热度人物。我经常觉得，那些端坐在媒体办公室里的编辑，真不见得能起出比网红更精彩的题目；那些毫无才气、勉强填充版面的评论员，真不见得能像网红一样准确搔到大众心里痛痒；那些读完之后让人无感的报道，真不见得能像网红一样准确说出网友想说、却死活说不出来的朦胧感觉。

如批评家所言，网红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些言论是挺粗鄙。但恕我直言，从“唱响神话”到“惨遭抛弃”，那种迅速变脸、极端褒贬的媒体文风，也真高尚不到哪去。如此反差之下，我挤不出置身事外的清静感去看papi酱的热闹。目睹着舆论待遇的荒诞升降，打量着网红身上吸附的极端褒贬和撕裂意见，真是很忧虑我们会有怎样的遭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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