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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评| 你的问题在于读得太少而点蜡烛太多

       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杨绛今晨去世了。我不敢妄称忠实读者,但杨先生的书还是读过几本。对这位百岁老人的离去,仍感到一丝失落与惋惜。让我无比反感的是,消息在网上传开后,朋友圈里满是瞬间点燃的蜡烛,真是怪相百出。关注朋友圈里的跟风悼念有一段时间了,在新闻评论课的微信群众跟大家交流了一下。颇惊喜地发现有此感受的不止我一人,今天索性就把这口憋了很久的老槽一吐为快。


最后的大师、最后的文豪
        我最烦的悼念语调,就是刷爆朋友圈的“最后的大师”“最后的文豪”之类的称谓。在用力过猛的语言表达中完成了一次廉价的情感倾注。之所以烦这种语调,不是对杨先生本身有何微词。而是在于,动不动就最后的、唯一的、仅剩的满含着一种遗老遗少的悲哀情绪,好像不用点极端词汇,就不足以充分地表达情感。一副对国内学界、文坛失望透顶的样子,看穿了一切,洞察着所有弊端,带着一股子深切的社会忧虑说“最后的大师离我们远去了——”
        这个时代有一种特别不好的语言习惯,一定要把一个不错的人捧到唯一的、决绝的高度上去,来彰显她不可替代的价值,来抒发人们心里浓烈的情绪。我真是都数不清,近几年有多少离世的巨匠被称为“最后的大师”。
        杨绛先生当然伟大,她身上集中体现的许多传统中国知识分子的优良品质,都值得我们反观自身。但让人感觉特别诡异的是,今年某媒体刚以“最后的大师”称呼这位,明年另一个大师去世了,称呼马上又传递给了下一位。但这种用力过猛的言辞,完全是语言匮乏、思想懒惰的表现,除了“最后”“最好”之外,你已经找不出别的可以形容她成就的词汇了。但这些词你随便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成绩卓著的人身上。看似情感很充沛,却丝毫不能让她的形象显得更高大,反倒因为过于脱离实际而让人产生疏离感。
背几个金句就大呼永远怀念

        疯传最多的,就是杨绛先生的金句,尤以“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大概扇醒了不少迷茫又浮躁的人。但也不管这些话都是不是杨先生说的,只是很能触痛心底的某种情绪,就疯转。事实上,那句“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还真不是杨先生说的。


        说实话,我真是特别反感这种肤浅的、碎片的提取,从人家浩瀚的著作中提取那么几句零碎的表达,摘取一点皮毛,迎合一下亟待鸡汤滋补的网友情绪,就好像挺有文化了,很有读书感受了。好像悼念一个有文化的人,就足以说明自己的眼光和视野。好像就能跟连杨绛是谁都不知道的无知大众区分开来了。真是想问问,关于杨绛,除了这几句话你还知道点别的么?你真看过杨先生的书么,就毫不收敛地大呼“我们永远想念您!”,要是没有这几条真假参半的金句,你跟无知大众有什么区别?永远想念要么只是说说而已,过不了三天就忘了个彻彻底底。你要真有永远想念的决心,寄托想念的现实依据就是这么几个金句,也真是够可怜的。
        肤浅的阅读,肤浅的摘取,肤浅的流行,最后终结为一场肤浅的悼念,人们从中享受的是一种廉价的道德正义感和文化虚幻感。正如班里一位同学说,“点蜡烛有什么用,可惜上帝不在朋友圈。”我不光为此感到遗憾,更遗憾的是,这场肤浅的悼念是速朽的,那个翻译《堂吉诃德》,写下《称心如意队》的百岁老人,她文字中流淌的那股不动声色的力量,沉着超然且老道的笔法就被网络悼念的疯狂轰炸淹没了。
        没文化的重要表现就是满口金句,没文化的悼念,重要表现就是背几个金句就大呼永远想念。
人格分裂的装叉犯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微信里的这样一群好友:唏嘘流泪点蜡烛的是她们,惊叹大师笔耕不辍、坚强乐观的是她们,赞同先生“读得不多想得太多”的是她们。然而一天到晚转“央视刚刚曝光了惊天消息!”“不转不是中国人!”“我信了,我转了,这是我的态度!”的也是她们。真是想知道,这群人究竟是有多人格分裂。要是杨绛先生泉下有知,发现悼念她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发现她辛勤耕耘一辈子,都没有提升这些人的智商,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杨先生有句名言:“读得不多而想的太多”,我倒想说,你们不是想的太多,而且是碎片鸡汤转得太多,蜡烛点得太多,脑子里想的太少。曹老说,从传播的角度看,微信圈纪念的方式必然是肤浅的,跟风,感性、套路。但这些套路真是让人看恶心了,同质化的内容迅速刷屏,让人感到的不是悼念的诚意,而是疲劳的观感。
        有人说,你的问题在于读书不多但给过世作家点的蜡烛太多――真是辛辣有力的讽刺。
        班群中另一位同学说,不明就里转发其实就是装了个文化逼。一语道出了我想说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直说的话。悼念是需要诚意的,真有悼念那颗心,就收敛一下浮躁与迷茫,读几页先生的书。而不是在动动指尖的转发中完成一次免费的装叉。
 
        种种悼念中,最喜欢我们老院长徐泓老师的《送别杨绛先生》。徐老师的父亲是杨绛先生的同窗,杨先生始终称呼徐老师的父亲为“献瑜学长”。文中,徐老师回忆着与这对夫妇相处的经历,怀念与敬意皆藏在每一个细节的描述里。没有一声沉痛哀悼,没有一句最后大师,平和的笔触却传递着直抵人心的力量。
 

        有幸和大师接触的人不多,我们当然无法要求所有缅怀文章都如《送别杨绛先生》一样。杨先生在世时,曾说自己去世不想成为新闻,不开追悼会,不受奠仪。如果你真的尊重这位百岁老者,就请剥离身上那股子浮躁与肤浅,将悼念与缅怀安放在头脑里,遂了她最后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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