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黄泥右腿水

老李微喘着背起了装的严严实实的渔具包，那破包里多是他从网上低价收购的二手渔具。他右手拎起工地上的白色乳胶漆桶，回过头朝我咧开大嘴一笑，招呼着我准备出发。

老李是江西人，农村贫苦迫使他出来工地打工干活，我从大学毕业就在这所大型国有施工企业工作。我们的相识缘于同一个爱好，钓鱼。

与老李一同钓鱼，颇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感觉。就业四年，相识三载，我们跟随项目组走遍了整个华东地区。2012年，我们在黄埔江边修路，每逢阴雨天，就是我们休息出钓的日子。黄浦江边江风呼呼，江里的健鲤矫健凶猛。2013年，我们在淮安造桥，农村的拆迁塘是我们的最爱。斤把重的鲫鱼鳞光跃金，一早上麻将板子能钓半乳胶漆桶。2014年，我们开拔至滁州，崇山峻岭之间的涧湾小溪是我们的福地，在那里我收获了许久未见到的“痴姑呆子”鱼，老李却说，这种鱼在他家乡确是再寻常不过了。

老李在前头走着，古都南京的乡间小道两边都是四方田，南京人闲懒，不种水稻不植麦，却家家都种莲，夏采莲蓬秋收藕，一年花败一年新，十分好打理。如今这满池的荷花才露尖角，荷叶早已青翠，小路上杂草茂盛，我跟着老李的脚步走在后面，他左脚的裤腿还粘着工地上的黄泥，被清晨的露珠打湿，愈发深黄。

到了塘口，老李忙活起来，他是个性子略微有些急的人，用他的话讲，大好的钓鱼时光，用在准备渔具上，不值当。他用了五分钟就抛饵入水了，然后点起了一根家乡特产金圣烟，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眼睛却一动不动地顶着水里的浮漂。忽然他“呦”了一声，这口哨是他小时在老家赶鸭子的哨声，现在一叫唤，便是中大鱼了。他的竿子弯成了大弓，四六调性的廉价竿很难看出鱼多大，老李倒是不慌忙，嘴叼着烟，一手鱼竿一手抄网，欢快的与鱼搏斗着。鱼别溜得没劲了，浮上水面，一张抄网早已等候在侧，娴熟地将其抄起。“走你！”老李拙劣地模仿了一句北京范儿，咧开大嘴，转头看着我，举了举手上的鱼，意思是，你看我多能！

我看着他笑，我也笑，想起以前问他的一句话，理想是什么？他说，攒够钱，回家取个老婆，然后学着电视里一样，自己开个鱼塘，天天钓鱼，天天收钱。他说的时候，脸上半笑半不笑。我知道，不仅是他，所有的年轻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多半是迷茫的。跟着项目组，我们走遍大江南北，却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只得在每日的劳碌之中，寻找一个宜立家宜工作宜生活的城市和人，然后就此安营扎寨。而有时间钓鱼，便是我和老李都渴望的精神彼岸吧！

钓了两个小时，我们就收工了往回赶了。接到总工电话，回去开会，新的地基即将开挖。老李依旧走在前面，路旁的野草茂盛，他左边裤腿的泥干了，右边裤腿却不知何时被鱼塘里的水弄的有点湿，就这样一步一步，左腿黄泥右腿水，老李走着我跟着；就这样一步一步，左腿现实右腿理想，两个80后脚踏实地地走向我们的未来。。。。。。

作者：阿汤哥

此文为尚艺东美40周年活动，获奖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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