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吗旗下产品: 钓鱼吗

你的人生并不无聊,是你自已要追求无聊的人生

日常的浪漫

/沈方

 

  日常的居家生活,没有风花雪月。大多数情况下,如同镜中的自我,

每天都是那么一副尊容。相对于小说中、电影里的浪漫故事,完全是生活

呆板的一面。几本反复阅读的书籍、数张珍藏的唱片,构筑的也只是一个

想象的空间。

  一张床、一只桌子、几把椅子就是居家生活全部的道具了。一间适宜

于朋友聚会的房间,如果没有朋友的光临,与书上记载隐士栖身的空寂山

谷相去不远。

  恺蒂在《海天冰谷说书人》中说到苏格兰作家乔治·麦卡伊·布朗,

他长年居住在奥克尼群岛的海边小镇。在一幢灰色公房的两室单元中,每

天早餐之后,布朗化三个小时在厨房餐桌上用铅笔背海写作,之后,便去

码头酒店与街坊四邻渔人农民们喝酒聊天,几十年如一日。

  奥克尼人的生活简单,彼此之间无客套,车子从不锁,家门亦无须关。

    布朗的生活当然不例外,如同隐士。据说,布朗1989年南下英格兰时才见过作家们惯用的传真机,回到奥克尼还当新鲜事说给邻居们听;又据说,1991年有位《泰晤士报》老记者特地来奥克尼采访他,事先写信约了时间,上了码头再打电话给他家中,却老没人接,原来他怕电话吵,竟坐在家门口恭侯了两个多小时。

  恺蒂说布朗的语言空灵、流利、干净,如阳光下透明海水那般清澈,

水下的鹅卵石历历可数;又如冰谷里的铃声,悦耳、锐利,遥遥传来,有

些野气,使人耳目一新。我一直无缘读到布朗的小说,不过从恺蒂译引的

片段中隐隐觉得,布朗的的小说是娓娓道来,敏锐到极致的语言,具有传

说的神奇性。

  在《主显节的传说》中布朗这样开始:“从前有个小孩,他又聋又哑

又瞎。他从不知有圣诞节,他只知一年中有一天天气突然冷了,他手指触

摸到石头,便会被石头上的霜花灼伤。一天这个小男孩裹着厚厚的外套和

围巾坐在妈妈的门槛上。一个陌生人走来,站在他身边,那陌生人的手和

胡子中都有好闻的气味,这味道,和村子里的渔人、牧民,他们的女人、孩子、牲口的都不一样,这是日出时的味道。”

  布朗想象的魅力如同他小说中的公主,经过五十一年的囚禁,脸上没

有增加一道皱纹,头上没有出现一根灰发。简单生活的布朗不过是一个现

实的镜象,在另一个世界,他是无所不在的浪漫。奥尼克历史深处的传说

和现实生活的细节,构成布朗的想象空间。

  从恺蒂的叙述中,我看到,在两室单元的居所里,只要有一张餐桌,

背对大海,一铺开稿纸,布朗就有了浪漫的一切。布朗几乎就是奥克尼的

空气。

  同样静心于隐居生活的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在明尼苏达的小镇上

洗马、驱车漫游、林中散步、玉米地猎雉,以个人的孤独和隐居方式,把

美国中西部的自然景观带入到诗歌中。勃莱对中国诗人陶渊明、王维非常

推崇,在《菊花(为爱菊的陶渊明而植)》一诗中,勃莱写道“当我进入

我的书房,在门边,白色的菊花在月光下”。

  勃莱大概不会如我们那样在家中种上一盆菊花,这一朵“白色的菊花”是勃莱对陶渊明进行阅读之后,出现的幻象。在这首诗中,勃莱“今夜我再次骑马奔驰在月光下!”,“从苍白的公路上归来”,感到“躯体活着,象一株植物”,只是进入书房中,“白色的菊花”才出现在月光下。

  陶渊明在这里已经变化成勃莱“身体周围的光”。陶渊明的《诸人同

游周家墓柏下》一诗是这样的:“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感彼柏下人,安得不为欢!清歌散新声,绿酒开芳颜。未知明日事,余襟良已殚。”陶渊明从春日郊游中得到的快乐,就是面对死亡也不改颜色,生动活泼。

  现在,陶渊明式的郊游已经被旅游公司的商业性旅行代替。在陶渊明

的时代,郊游是居家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居住在城市公寓里的我们,所

做的只是在阳台上、客厅里种植花草,从园艺公司搬回一些形状怪异的盆

景,在玻璃缸里养几尾热带鱼,或者是抱着一条宠物犬逛逛街而已。充其

量不过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偷窥。

  而勃莱在隐居生活所得到的,是与大自然默契的交流。明尼苏达的橡

树、枞树、蕨和薄荷味的草在勃莱的生活中,是随心所欲的客观诗歌存在。阅读勃莱的诗歌,可以感到每天清晨开始,诗歌就飞翔于日常生活,“哦,在一个清晨我认为我将永生!我裹在我欢乐的肉体中,就象草丛裹在绿色的云里”。

  一道穿过天空的光线,一条在田鼠身后的雪地中的痕迹,一件具有朴

素的欲望的事物,一种或两种需要的东西,某种从敞开的窗口进来的东西,勃莱一个不放过,都会感觉到。

  勃莱的恋人将会“带着幼苗进来”,勃莱爱情的声音随即会响起“你

的声音是星星下面开阔的水,由丰富的雨水聚积而成,流向低地。夜晚潮

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勃莱诗歌的日常性,使我们在向往之后对身边的一切重新产生信心,日常生活的客观事物在精神光芒的照耀下,楚楚动人。

  勃莱的《与友人畅饮通宵达旦后》一诗使我认识到诗意是如何降临,

“我们在黎明荡一只小舟出去/看谁能写出最好的诗来/这些松树,这些秋

天的橡树,这些岩石,这水域晦暗而又为风所触动—— /我象你一样,你

黑色的小舟,漂过那被凉凉的泉水所喂养的水域。大片的水下,自孩提时

代起,我就梦见过奇异的黑色珍宝,梦见的不是黄金,或奇石,而是真正的/馈赠,在明尼苏达苍白的湖下。”

  这样的浪漫,我们已好久没有了。“我十岁时把我的某些部分丢掉了,二十岁时丢掉了别的部分,二十八岁时丢掉了很多部分”。

  崇尚行动的海明威,是站着写作的作家。他的一生始终生活在海明威

式的英雄氛围中,不乏浪漫的“硬汉”精神一直贯穿于他的小说。他在一

封给友人的信中说,他一生爱上了三大洲,爱上了一些飞机与船,爱大海,爱他的姐妹,爱生也爱死,爱早晨、中午、黄昏与黑夜,爱荣誉、拳击、游泳、垒球、射击、钓鱼以及读书、写作,也爱所有优秀的影片。

  热闹的是,在古巴哈瓦那他的家“瞭望农场”,竟然养了五十二只猫、十六条狗、好几百只鸽子,还有三头母牛。更不要说海明威西班牙斗牛、非洲狩猎、古巴钓鱼之类豪举了。当然,海明威所雇佣的九个佣人,也不是我们所能消受。

  相比之下,海明威的日常生活是一个庞大的系统,我们所知道的浪漫

不过是“冰山”漂浮在海洋表面的部分,只有“八分之一”,还有“八分之七”在下面。

  我不禁又想到了日本的村上春树,这位曾经一边经营爵士咖啡酒巴,

晚上在厨房的餐桌上写作的作家,养过一只猫,名字叫“ Peter”。不象

海明威那样养了五十二只,相当接近我们的现实。

  如果没有这只猫,不知道村上春树的小说《拧发条鸟年代记》会如何

开始。因为丢失了猫,怪事才接踵而来。后来,当一个16岁的女高中生问

小说的人物冈田亨,如果他喜欢的女孩是六个手指他会怎么想时,这只猫

才真的消失了。

  如果说海明威是一个在生活中创造故事的作家,那么村上春树就是一

个在日常生活中发现故事的作家。有幸读到村上春树的一个短篇《削铅笔

机》,平常、简单的一件事中透出的微妙,似乎足够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虽然从不用铅笔写字,不需要削铅笔机,我还是特意去购物中心看了看了各种款式的削铅笔机。


  现在我知道我们的日常生活,为什么有时会枯燥乏味了。日常生活的

气氛,是内心世界的反映。日常生活的片断或片断与片断间的连接,不过

是一些既无意义又无从把握的事物而已。

  日常生活的浪漫,只存在于我们的内心世界。引用一段村上春树式的

小说对话,也许就是答案。“那是因为你只以你的一半活著啊。”她坦率

地说。“剩下的一半你碰都没碰,不晓得还留在什么地方。”或者是这样

说,“其实,你的人生并不无聊,是你自已要追求无聊的人生吧?”。 


作者简介


 

    沈方,男,生于1962年。曾在行政部门服务二十年,后选择自由职业。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写作,诗歌、随笔散见于国内报刊及选本,主要作品有《读帖问道》、《潜山尺牍》、《录鬼簿》、《鱼计亭诗话》等。现居浙江湖州。 


图文来自网络,版权属于权利人,转载请联系主编:739255591qq.com


名师诗文朗诵班正在招生,点击“阅读原文”报名



分享到:

24小时热门文章更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