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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绿绿:我们已经属于现代的夜晚

飞地 2017-04-07


杜绿绿

杜绿绿,安徽合肥人,2005年后移居广州。主要诗集有《近似》《冒险岛》《她没遇见棕色的马》《我们来谈谈合适的火苗》。曾获“珠江国际诗歌节青年诗人奖”“十月诗歌奖”“汉语双年十佳”。



我们已经属于现代的夜晚



犹如深海

 

吸住这对恋人的,是甜味,

潮水涌到他们胸口

仿佛浓稠的糖,在火苗里烧

变软,

为他们塑出精致、严密的外壳。

 

两个疑惑的人,

向海里游去。

他们不接吻,

但吃彼此唇上的颜色,

蜜一般,芬芳。

 

甜在水里荡开——

层层海浪掀起,

巨鲸也来到,

成为他们坐骑。

 

两个与海水逐渐合在一起的人,

端坐鲸背正中

向深海里去。

 

一片丛林,一片岩石

到处挂着

失去主人的话语。

——那些迟疑的过去,

从未成型的音节,

那些从舌头卷翘中抓取的声音。

 

他们的无声!

哦,此刻,

事实上他们也看不见对方。

他与她之间,隔了柔软、厚实的

海水,

无数的甜。

 


落日


到我帐篷来,迷恋土地的人

停止在地图上摸索

死去的狗活不过来

我教你怎样生活。

 

看,环绕我们的这座废城

夺人心神,盛世之景犹在眼前。

这儿有过一棵大树为万人遮荫,

夏季初到此地,必将贪恋

己身与他人触碰。

去树下吧,我送你一段时光。

 

在树下久坐,

扩张我们的心

——填满蜜糖与谷物——东方式操作

土地属于足够强硬的人

但我这样软弱也应被尊重。

 

我想带你去废城中心。

手给我,

它粗糙不安,需要被光滑的水珠打磨。

我们去泉水中寻找硬币,

居民和宠物跑光了,金色沉入水底

失去围观者

我们还要钱干什么——

你喊出声来,你喘不上气了

 

——只剩下这些东西

房子学会了退化,泥土中犹疑的香气

塞进我们裂开的皮肤。

我可以种一棵树

在你胸口,

它失去绿色。

 

我们有的是被损坏的物质,

暴雨凝固成白雾

停留在城外的落日顶上,

“去我眼睛里取出长梯,

你醉得像失踪的本城居民”。

 

快抓住那些风——

你要独自走了吗?

傻瓜。


 

幽灵

 

读完这些——

未能实现的事,

沉入河道

我们精力太充沛,

叙述文体微弱的变化中。

——谁会死在清澈水底?

从西南到东南的遥望,

高原夜雨,

我们凝听神秘人有效的词语。

 

活一天,

这一天便不得平静。

他来,他去

别人的广阔受其操控。

他像父亲一样严格,

给我们穿衣、戴腰带

该看的都让看了

那蒙羞的混乱在野地里操练。

我们制造了更多孩子——

被遗忘的,不合时宜的。

 

粘稠的语感

瓜分善用悼词的我们。

这种时候,合理使用控制权

高于幻境涌动。

“这是去外国殖民的方式,

说汉话的人将学会灵活的兽语

以及无效抵抗——”

 

我们要去的地方太远,

旧河道已经衰败。

流动的情绪,

活跃在他下降的声调里。

 

——那急速消失的河水,

灌进我们的衣领,

跌落下来,

汇成足够的船资——

我们欢呼,爬到他颤抖的

肩膀上。

我们吃他的舌头,他的权力

将他捏成一团,

投进河底。

 

先生,再见。

 


冷雾

 

公路延续冷雾的蹊跷。

这个瘦子蹲在江边好些天,

由远及近,下到水里

像是科研员观摩江水回收地。

 

可谁知道真相呢?

他是在寻思偷条船。

到手后他会经过长江向南方。

 

渔船铺开几十里占领江面。

紧密相连的船头指向

细微差别的角度。

他胡乱做选择,接受自以为是的指引。

 

寒冷的一月,

窸窣的冰沙流淌船底,

旧铁皮被摩擦出几声惊呜,

“屋后黑鸦,怎么找到我了——”

他胸膛急升一阵烈焰,

突兀跃出的力

使掌舵的右手失去控制。

 

长江不受此困扰,

迟缓的水,稳定推动犹疑的船,

冷水泼上甲板。他还有只坏了的手

垂在腰间,既抬不高

也沉不下去。

 

他就是个我们认识的傻子。

满脸雀斑,

见到谁都喊啊——啊——

倒是有双好眼睛,成天半闭着

睫毛铺盖在上面

仿佛看不见什么实在的东西。

 

此刻他伏在甲板上,用那只完好的手

扇动风,去他将要去的地方。

 


感谢麦斯特同志

 

这桩悲剧来得突然,

多人看到他在楼顶徘徊

几个月来,从不间断。

他烟不离身,两个烟斗轮换使用

烟雾中有夜星的明亮,

那缠绕向上之路

弥漫开来,在他鼻中摇摇欲坠。

可他不是哲学家,

也不是诗人,

生有商贩之心,委身于鸵鸟之道。

环绕本城的麦斯特连锁店

由他一手打造,

兴旺成林——

每座大厦的一楼转角处

必然会看到

硕大的——“S”——

红底白字的招牌,像是本城

独一无二的装饰。

 

麦斯特同志从未想过将生意拓展到邻市,

他执着于本地,

嘘,又有谁敢叛离?

——无数狭长晦暗的街市,

市民们沉浸于集体欢乐,大胆用情绪

主导日夜更替的速度。

这个春天里,

最短的白天即发生了那件事。

据麦斯特同志的厨娘说,

她从菜场刚回到家一会儿,天就黑了

当时是上午十点,

“我早已预感到黑夜会瞬间降临

从上一晚,我就哭哭啼啼无法安睡

这把年纪了哟,

心和眼睛全被放在冰河之中打湿了。”

她面对群体的询问,

冷静自制,又适时放入一些眼泪

“可怜的主人,他再也回不来了。”

 

上周,接受市电视台采访时,

吞云吐雾的麦斯特同志又一次倾诉着

淳朴乡情,

没有谁敢批驳他情感游离,

他将去年全部收入的五分之四

再次捐给本市福利院。

作为勤劳的单身汉,

他无暇寻欢作乐,也不愿

将业余时间交付给某个“难以捉摸”的女性。

与其说他厌恶女性,不如说他畏惧

让他匪夷所思的、复杂的——母亲——

长袜以及乳头。

面对这些强悍之物,他无法想象

自己有本领做到进退自如。

 

少年时期的麦斯特同志

便有些与众不同,

他消瘦不安,游离于学校边缘

从不参与大课间的“沸点”仪式

(本市户籍人口特有的

一种暗地行为,

他们光明正大操纵着日夜流转,

由各级机构分派下去,收集今日的主流情绪

点燃市府广场中央的“黑暗隧道”。)

早些年他们偷偷实施这件事,

后来上了权威杂志后,本市跃为旅游胜地

麦斯特同志成长在这个过程中,

顺势开下麦斯特连锁店。

 

“他没有参加过仪式!”

麦斯特同志唯一的爱情,结束于女友的指控。

为此,他在迅速扩张的零售事业中

被迫来到派出所接受了三天三夜的询问,

那是一个极昼,一个极夜

一个均分的二十四小时。

他能坦白的只有一点,

他缺乏能力,无从“点燃”。

不幸的麦斯特同志险些被驱逐出城,

他尚在的父母颜面全失,

自此隐居家中。激进的女友,

登报与他划清关系。

“她有一颗果断的心,

太蠢。”

麦斯特同志曾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是结束句。

 

最后见到麦斯特同志的是

打扫广场的清洁工人,他说,

“他向我走来,抽着烟斗,

你们都见过的那只,

他走过我,说——

晚上好,或者是早上好、中午好,

无忧无虑的你,今天快乐!"

清洁工人回忆起麦斯特同志

远去的脚步声,

紧张得低下头,“他没有一分的犹豫,

他像他所提到的快乐,

活蹦乱跳,

经过我,走出了这个城市。"


  

未来世界

 

即使这里没有树,没有淤泥和河流

前人和后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注意到此刻落地成影的光

微微升起,像迷雾闪烁棘刺的痛点

阻挡前路,渺茫的未来。

 

即使没有任何人来过这儿,

绝壁之上停有秃鹫三俩,

它们太虚弱,死尸很久不出现了

滚烫的岩石始终在沸腾,

可以接受它们落到此地的命运

是自我熄灭吗?

 

假设以上都是风景中虚拟的另一维度,

此刻与之平行的地方

有树,有清澈的水

络绎不绝的游客骑马观花

可怜的,秃鹫也只能是半死不活

养在观鸟巢中

供人,我们来指点、逗乐。

 

我们这些城市人,太过热爱豢养

飞禽走兽,奇花异草

还有同类也是目标——

在这真空漂浮的树下、河上

建起一间间房子

养姑娘,养老爷、少年,

丑脸与没脸的人。

白日里喂上几顿

就大方得体的砍掉对方的脑壳,剥去神经

做个套绳挂在日益繁茂的大树上

吊人玩儿。——凶手!

别不承认!

 

黑暗的时光中,

谁能握住谁的手,求来怜悯与爱,

以及许久不见的信任,

让话语变成暖风,跟随坠落的树叶

伺机而动,

在摇晃的光线里飘向另一个地方。

一个意料之中的反向世界。

或者说,

不存在的未来。


 

失控的小说家

 

枝上鸟儿焦躁拍起翅膀

木棉坠落,像野火烧着了

过去的人永不回来,

年轻时只看到明日,

将惊人的伤害当作昙花

绘于黑夜中,也可以说

当事人把记忆理解成了

被胡乱剪辑后的电影:一部拼凑的默片,

一片想要看到的风景带,一些人

适可而止的裸露。

从这个意义上说,

当事人变得有效起来。

 

他感到热和冷,他在某一刻来到白马雪山

中巴停在垭口,

男人们都下去铲雪了,

藏族女人拉着他去远处小解,

白雪皑皑,

他的腿像是种在这山上。为什么来到此地?

穿上女人的衣服,

柔软说起方言。他是一个说谎者,

喊身旁老妇阿妈,

“白玛拉姆哎,

风雪越来越大,天亮前不能到德钦了。”

他说,是的。沉重的披肩盖住雪片,

和伸出的手。

 

——他在房间里,

叙述这段记忆中的“往事”

手平放在腿上,粗大有力,是你的三倍,

他熟练虚构了一个又一个

如假包换的时刻,

初出茅庐的你难道不感到害怕?

笔记簿上寥寥几行,

这位病人着实难以记录。

他向你伸出手,你好。

 

你问他,张老师,今天见过谁?

他想起似乎来过鱼贩与快递员,

一条鳊鱼,一盒商品

它们现在不见了。

他很爱吃鱼和钓鱼,对你描述过

夏季森林深处,

鱼儿多得聚集在明亮的水湾

等待他来钓起它们。“我从不让鱼儿失望,

天生就是个好手。”

他说起这件喜欢的事简直停不下来,

从准备鱼钩鱼饵的细节一一讲起,

像是亲身经历过那样喜悦。

 

遗憾的是,

张老师如今困在房子里——

他提到的夏季只能向过去推后

十来年——

作为严谨的虚构者

他从不疏忽这一事实。

有时你会怀疑他

是无法写作的小说家,

毫无疑问,张老师是个文盲,

尽管他有惊人的叙述才能。

 

你们陷入宁静的片刻?

用习以为常的平淡来面对

快要结束的谈话?

 

“我昨夜见过一团黑雾。

她受了伤,是妈妈

妈妈是我的模样,我们在镜子里。

那模糊不清的人

脑袋剩下一半,从裂口小心望过去

精致构造的脑内

挂着芽菜与血珠。

我和妈妈不爱吃芽菜,更不会在头中

埋下菜籽。”他望着你,痛苦而小心。

 

“妈妈什么都有,除了植物

但是她喜欢绿色。流淌的绿色。

她有无止境的房间,

还有我。妈妈裸色的身体,

在白色床单上,像溶解的一块冰

随时会滴落下来,消失掉……

妈妈原谅了我!”

 

你请他坐下来,

他却更用力喊叫着,像伤心的蝙蝠

迷了路,横冲乱撞。


 

诗人

 

我们走了几条街,一无所获

消防水管冲洗过的地面

是已发生事件的镜像。

 

前天我们从南方,到达边陲之地

看一位朋友。

他把智识藏进土坑,

与不识字的人作伴。

过去的三个季节,

我们收到他两封简短来信。

“吃吧,喝吧,

我们能养活的牛羊不多了——”

 

他是好运过度的年轻人,

出生在城市,

强大的胃口,让他长成巨人模样。

金杖向他伸出,

高等教育使他

理当是一个实用的人,

“生活细节的精确性,

常激起鳄鱼般的残忍——”

 

可他有朴素的爱好,

在香烟盒、书上,写下纯洁的诗句。

他与我们彻夜讨论,

“隐蔽的技艺,恢复得局促

目前,仍是什么也找不到——”

 

谈到深夜,

四周景色变得

模糊又清晰,我们坐上他的肩头

出城看溪水环绕的乡下。

“年内或许会实现”,

他从冰冷的水里,抓出几条黑鱼

放在火上翻烤。

 

我们吞着这些鱼,毫不在意

鱼刺刮破了喉咙,

“需要说出的句子,

早被消化在曲折肠道——”

他对我们,

两个终年失语的人

十分爱恋,

但这晚剩下的时间里

他没有再说话。

 

“微妙的瞬间之后,

——晨光来了”。

我们在湍急的水声中,

醒来。

水面被光线净化,

诱人失神。

他早不知去向——

 

“你们应该来这里,治疗失语症

我已经有了变化,

认为城市更安全只是个幻觉——”

 

我们迟迟未动身,

直到他断绝联系几个月后,

才来到这座

黄沙扑面的城,

遍寻每日洗去痕迹的大街。

 

垂死者到处都是,

哪个也不是他。

 

 

急流

 

内环出来

货车在不起眼的小街上塞住了。

附近有几间汽配店

一个破落的私营加油站,

平常很少引起

过路司机们的注意。

 

他们坐在车上,望着前方

一直是这样

眼前可见的事物他们厌倦。

家乡连绵的山脉

从不离开它的位置,

“这片大陆出现时,我们就拥有它。”

爷爷只身入山,

与松涛合成一体。

摇惑的黑暗,他们呜呜叫着

蹦起来。

 

——河水流势很急,

这是头不好惹的野兽。

有一年泛滥季节,

爷爷领他们走过荒野,

湍流改变路的方向,

他们捂起嘴唇

阻挡严峻的恨意。

来时的路,被冲刷得失去痕迹,

没有荣光环绕的泥泞,

让他们差点儿窒息。

 

成年后,他们却特意

顺着水声指引,

离开这片焦黄的大陆

到达一个遥远、湿热的国家。

每天都会下雨,今天也不例外。

他们车开得很小心,

流一身汗才越过三条车道

进入油站。

 

哥哥用当地话

招呼正在摆弄加油枪的工人,

可是那人,

望着他们像望一座静止的山。

二十分钟后,

还是没有加油枪递过来。

 

他们打开车窗,熄掉火

耐心等候,

暴雨携带雷霆冲进来了。

 


鉴赏家

 

我向来服从某种不平静。

枯树林里寂寥的鸟巢

比出门遇见的黑暗更涌动着波澜。

上一年的冬天

我学习得很好,外界滚动的影像

平行于窗外,

从不让我生出反抗之心。

 

我很少出门了。

我在收藏一些东西,

它们与我有公开的白昼的交流,

没有人能听见那些兴旺奇异的声音。

它们不含糊,也不哑声

甚至放大嗓门冲我嚷嚷。

“快来!新兴的集市上有你要的!”

 

我很穷啊——

从碗柜拿只梨,还没咽下第一口

就挨了打。小瓷人太厉害了。

它骨骼清脆,风吹来,

便会有绵延的长音从小胸脯传出。

它在跑音的降A调中打掉我的梨,扇了我的脸。

可我珍惜它难得的美。

 

光滑又幼弱的瓷,

高高在上的瓷,

我服从诚实的严厉。

 

忘记说明一件事,

从没有第二人来到这间属于“东西”的房子。

您好,客人。

您拇指捏起的朽木是本馆最受尊重的前辈。

它少一点碎屑,

我不能活了。

顶棚的陨石全会砸向我疏忽的嘴。

 

我被精细缝过的唇线

上扬到耳骨。我笑起来毫不特殊,

玩火球的小丑每个马戏团都有。

我知道您来的那个地方

与这里隔着几块湿地,

芦苇被穿胶鞋的苦工们割完了。

我也想跳入泥泞地,抱一堆芦苇

竖在空地上。我不能。

我接受不了下陷与搭积木的沉迷。

 

还能看到迟飞的鹭吗?

它们低沉的翅膀——

这里也有一只,被挂在墙上。

我常摩挲它僵硬的躯体,

怀想初次见到它时。

 

我也爱鲜活的人体。死去的,

无法进行有效交流。这是我们

与它们的不同,

死去什么都不是了。

客人,您身后的大鼎,

正使用千变万化的语言

教我使用合理的空气与水。

 

您还能听见我吗?

我有些焦虑。

 


现代的夜晚

 

幼狮与月亮,始作俑者的巨锤

高悬。行动中的时代,还有外行

持续向阿里奥斯托提问,“你

从哪里找到这么多故事”。

 

弦外之音在古代,伴随蠢笑,

剩下不明所以的沉默,

广场又上演一幕模仿的喜剧。

而我们所做的,不应仅仅是寻找与模仿。

 

我们热爱用枯燥的技艺来飞,

但也不仅仅是。我到过绝地之境,

与你偶遇,是交错的时间狭缝。

蓝海里有柔软的云。

我们舒展翅膀,坦诚献出遐思。

不快乐的人依靠幻想

走过夜晚,杰作呈献给

将自己置于危险的保护者。

 

他是否爱惜过你,路德维柯?

我是否与你同样感受到怜悯?

我们可曾快乐?

 

我天生温和,陪伴手边的花环

一一流失却不寻找。遥不可及的永夜

抵挡好奇心的膨胀与溃败。我也碰过壁。

得知一位先知临世。她为自己与成年的儿子

蒙上黑布,他们的房子涂上黑油漆。

他们没有灯。

他们很富有,屋顶种满星星。

我向他们走去,揣着银灰色的声音。

你听,我会唱歌,

我也跳舞,

留下足够的气息捕捉黑。

 

如你认识到的,我没有得到什么。

他们在那里躺卧喝酒,

我愧疚荒废。

 

我们经历失望,

却从不迷失。路德维柯,回到这个夜晚,

我继续讲述梦的片段。

 

我进入过你的梦境。

你的后世学徒

脱去外衣,洁白的乳房打开,

静静的花也凋谢。那是被百人环绕的断墙下。

你和你的同代人看不到我,

你们高谈阔论,争先向保护者献上诗。

 

我端着现代的拿铁,喝上一口,

又偷取你们树上的果实吃个饱。那是炎热的夏季,

我竟犹如脚踩冰雪,时间凝结热气

转换成你我之间的空镜。

在反射与照映中,我停顿,研究整理术,

将你的梦折叠成圆形带回我的梦。

 

我丁零当啷乱响的金球。

我放弃的故事。我享用一顿过时的夜餐。

向新鲜的蔬菜沙拉学习

故事线,同意橘色河流贯穿午夜前的现实。

 

路德维柯,我们常沉到这条河下,

水草盘绕手腕,小机灵的游戏

也在群鱼簇拥下显得光亮智慧。

短暂的顺流而下,

所过之处皆为平庸。而河底清澈尖锐

带齿的石子刮破我们的脚趾。

 

啊,那血色盛开的彼岸花。

谁在召唤?

在你之前有前人历经炼狱,

在我之后也有人面临永爱与聆听亡者的哭泣。

我们受尽世上存在与消失的众人。

每一次游动都是错误,

怎样去分辨静止与潜行的区别,

自由的踝裸露着。

缠绕的橘水,牵动脚趾的笨拙

逆流行进。

 

我们削短的头发与思维。

我们是异色的满月。

那上升的圆形象征回避不了的路途

在利刃中取得平静。

路德维柯,你感到心痛。

瞧我正为你流泪。

 

我们喜欢用泪水画三四朵

夜里的彼岸花。

画笔沾取鲜红,眼眶摇晃,

摔落的颜色

侵蚀你我口中含混的朗读声。

卷曲的花瓣,分离——

 

你害怕什么?谁又在召唤?

是你的导师从书卷中跳出来检阅,

是我,并不十分肯定

旧纸上的诗行。你不是我的,

我也不是你的,我只是你一段路的同伴

却最终永别。

但你要多少犹疑的音符,

刺激性的乐感、明亮的夜色,

我一定给你。

摸摸我的小颤音,

在你耳边弹跳。

我的喉,有哀叹。

为逝去。

 

我们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河流。

我们的夜,从未离开河流泛起的波光。

 

你与我编织出强壮的神经网

铺于水面上,

月光也爱这片神秘,

那凌空的保护者无法踏足。

路德维柯,我看到你

汇聚成水波,颠覆小船。

 

像我们的梦境引领

成型的图像、回转的文体。

是谁的手除去我们的杂音,

我们的隔阂,

我们河流里的秘密。

我畏惧揭示的时刻,

我害羞坦白。当源头涌来,

我们已经属于现代的夜晚。



编辑 | 熊森林;张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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